水里白等了老半天,知道真相,这会儿正在大发雷霆呢。”
一直到叶采薇泡完汤换好衣衫出来,康和县主的怒火还烧得旺旺的。
用餐的地方在凉亭,叶采薇走过去的时候,男人们都到了,围坐在紫檀木的八仙桌边,别业的婢女正在上茶。
趁着落座的混乱,叶采薇悄悄观察了一下容津岸脸上那个巴掌印。
不得不说,昨天她确实下了死手。现在他穿了一身月白的浣花锦长袍,衬得他皮肤更加透白,五指清晰的暗红色巴掌印像是破坏白璧的瑕,甚至仔细看,还微微凸起,并未消肿。
然而此人气定神闲闭目养神的姿态,好似根本不在意那张俊俏的脸被人看了笑话,只当一切与自己无关。
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
——“这茶怎么不是用旧岁的梅雪泡的?”康和县主突然尖叫,伴随着一声碎响。
天青汝窑杯被狠狠摔在地上,“水没滚就冲,是上赶着给你们死了的老娘去烧纸吗?”
几个学生不知道先前汤池里的插曲,又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登时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别业里的小丫鬟哆哆嗦嗦过来收拾残局,康和县主一见小姑娘那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劈头盖脸好一顿训。
叶采薇知道小县主这是借题发挥,放下手中刚喝了一口的茶盏:
“县主息怒,县主息怒。敬亭绿雪产自宁国府敬亭山,最适合用新鲜山泉水冲泡。县主你不辞辛苦,从山中带回泉水来,这泉水清冽非常,配合敬亭绿雪,已然是茶中仙品。”
她顿了顿,还想为小丫鬟说话,却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容津岸突然开口:
“姚先生对敬亭绿雪,见解倒是颇为独到。”
康和县主一愣,又努努嘴:
“梅雪难收,珍贵无比,普通的山泉水,又怎么能相提并论?”
“池州地处南方,冬季落雪,十分难得。窖藏梅雪配县主的明前龙井,自然是民妇平日里根本无法接触的上上仙品。”
叶采薇顺口又夸了在山庄时康和县主反复炫耀的明前龙井。
县主神色稍舒。
而这片刻工夫,那被骂得狗血淋头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早已经趁机溜走。
“听闻姚先生今日偶感高热,以至于错过了庆林书院的讲会,眼下可大好了?”容津岸又说。
叶采薇不知话题怎么突然转到她的健康上来,犹豫间,佟归鹤却先接了话:
“先生经过发汗和施针已然无碍,多谢容大人挂怀。”
容津岸修长的手指一顿,端起自己的茶盏:“无碍就好。”
说起这个,叶采薇倒突然想起,下午时康和县主为了劝她一并来这温泉别业,承诺会把整个池州府城里最好的那个大夫请来。
大夫人呢?
康和县主哪里知道叶采薇的疑问,她只想再热热场子,把方才自己丢了的面子找补回来,便派人下去,拿了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回来。
笑说这是自己从池州府城的夜市上淘来的新鲜小玩意,最适合人多的时候一起玩,叫“真心话与大捉弄”。
玩法便是一桌人掷骰子,被骰子上的点数数到的人,抽取木盒中的骨牌,要么就回答骨牌上的“真心话”,要么就实践骨牌上的“大捉弄”行为,否则只能罚酒。
如此新鲜有趣的玩意学生们自然跃跃欲试,康和县主发了话,酒和酒杯都被摆上了桌,众人马不停蹄玩了起来。
第一个被骰子摇中的便是佟归鹤,他抽到的骨牌上,“真心话”那一面问的是:
你生平做过最大胆的事是什么?
“嗯……虽然还没有做,但我觉得是算数的。”佟归鹤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我、我对一个年长我四岁的女子情深不渝,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这次科举考取了功名,就去向她提亲。”
容津岸的目光扫过叶采薇。
叶采薇的学生里,并非都是粗枝大叶的青年,其中有人早就看出了佟归鹤对老师呼之欲出的情意,趁机揶揄道:
“哎呀,你家不是早就在为你相看,准备年底定亲了吗?怎么,你还能等到明年?”
佟归鹤双耳涨得通红,瞋目回视: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管,我只要娶我心爱的女人。”
康和县主满脸鄙夷,对人老珠黄的苟且很不耐烦,催促佟归鹤赶紧掷骰子。谁知福至心灵,数来数去,数到了她自己。
她不紧不慢地从骨牌堆中抽出一张,然后一字一句念出来:
“在座之人中,是否有你心悦的??心悦他哪一点?”
康和县主紧紧握着骨牌,羞涩地看向坐在她右侧的容津岸,对着那鲜红瞩目的五指印,慢吞吞说:
“有,有我心悦之人。我心悦他的容貌、他的才华、他的举手投足、他的……”
“县主娘娘,骨牌上只让您说一点就够啦。”有人很不识相地提醒。
县主想了想,继续慢吞吞说:
“哪一点都好,哪一点我都喜欢。”
说完,红着脸,低下了头。
场上再无人说话,谁也不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