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闷热的气流在半空蒸腾。
梳妆镜中映着窗外绿意蓊蓊的树影,微风拂过,闪过片片淬金似的晕斑。
圆敦敦的橘猫歪着脑袋,舞动梅花状的小爪子拨弄桌案上的收纳袋,发出窸窣声响。
“肉松,这个不能玩。”池雪眼疾手快地把东西抽走,确认修补过的胸花没有遭遇二次伤害,才松了口气,将它小心锁进抽屉中。
给肉松备好水粮,关好房门,池雪拎着包匆匆走下阁楼。
小姨家是一个带露台的顶层复式,四室两厅。
池雪还未下完台阶,便听到楼下卫生间木门“吱呀”一声,走出个穿白色睡裙戴黑框眼镜的姑娘。
她游魂般闭着眼,却准确无误地绕过障碍物,挤开半掩的卧室门将自己摔了进去。
“嗨......”池雪抬手打招呼的动作滞在半空,像只断电卡壳的招财猫。
她想起在云城的表哥交代过,这位名叫鹿南的室友是位作息颠倒的自由职业者,当即把脚步放轻几分。
上午八点,池雪跟随中心医院护理部安排转进了烧伤科。
烧伤科是中心医院的特色和重点科室,病房楼位于行政楼对面,总共三层。
甫进科室楼大门,扑面而来的不是消毒液的清冽,而是一股浓重的说不出感觉的气味。
同行的实习生们都面面相觑地议论着:“什么味道啊?好难闻。”
前进的队伍走走停停,中途停在位于二楼的烧伤二科。
烧二的护士长个头高高,身材中等,眉目间带着些许英气,她对照转科名单,给这批嗷嗷待哺的小鸡仔们分配带教老师。
池雪的带教老师是位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姑娘,她负责管理换药室,上的是行政白班。
酒窝老师掏出钥匙打开换药室的门,给池雪讲解换药室的注意事项。
“换药包需要按照包布胶带上的灭菌时间摆放,快到期的放在外面,优先发放。每个换药包中都是两碗一剪一镊,医生取走多少你需要收回多少,”酒窝老师把登记本递给她,“借出和收回的数量都要在上面登记清楚,早上交接班时你可以跟着早班同学一起去挂液体,扎针。”
这些内容并不难理解,池雪接过东西点头应“好”。
等酒窝老师离开后,她便戴上一次性手套将换药室的医疗垃圾收好,给垃圾桶套上黄色的医疗垃圾袋。
烧二主要接收的病人是儿童,年龄小到几个月,大到十几岁都有。
走廊尽头的ICU里还住着一个全身烧伤面积达百分之75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从临近郊县转院来的,出事前村子里办喜事,她被带去吃酒席凑热闹。
大人们推杯换盏之际,小孩子们在一旁追闹,不知怎么的她一屁股跌进了地上盛着滚烫热油的大铁锅里......
电台记者站在ICU前介绍着孩子的情况,号召筹款。
池雪渐渐意识到,弥漫在科室中那股难言的气息是烧灼腐烂的□□被敷料浸透的味道,是独属于烧伤科,痛苦绝望的烙印。
她一边分心听着走廊中的动静,一边蹲在无菌柜前摆放刚取来的碘伏和无菌手套。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滚轮声,有人推着治疗车走进了换药室。
换药室只有几平米,空间狭小,池雪急忙起身让开位置。
从换药室门口先后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穿着白大褂雷厉风行的高个姑娘。
她推着车进来后,环顾一圈,毫不客气地指挥道:“新来的,去给我车上换个垃圾袋。”
高个姑娘发号施令完毕,自顾自哼着歌去贴着自己名牌的柜子前取药,随手撂在一旁的治疗车上挂着一个黄色医疗垃圾桶,桶内废弃的纱布和垃圾堆成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
池雪蹙眉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取出一双无菌手套戴上,才上前帮忙收拾。
跟在后面的男规培生身材瘦小,起初只安静地站在柜子前整理自己的物品,等高个姑娘收拾好风风火火地推着车又出去后,他才好像不经意地瞄了池雪一眼,问:“刚转过来啊?”
池雪埋头收拾东西,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小姐姐你哪个学校的?我叫邵科,是C大的。”男医生摆好车上的东西,笑着凑近几步又道,“怎么不说话?你的眼睛很漂亮啊,是戴美瞳了吗......”
池雪藏在口罩后的嘴角抽了抽,装作没听见。
几分钟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攥着垃圾袋起身出门。
她扔完垃圾,在护士站用洗手液洗过手后,慢吞吞往回走。
在换药室门口透过门缝观察两秒,确定那个叫邵科的规培生已经离开,才松了口气,推门进去。
午饭后,池雪虚掩着门,倚靠在换药室的椅子上小憩。
在换药室值班的室友袁贞贞发来微信:
【医院西边新开了一家网红冰沙店,要不要一起打卡?】
【图片.jpg】
袁贞贞夏天嗜凉如命,连大姨妈期间也毫不收敛,为此没少受罪。
池雪摇头忍住吐槽的冲动,点开图片扫了眼。
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