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泓颔首,此语诚然。
他望向贺知州,复又言道:
“实不相瞒,吾起兵之际,唯欲驱夷人出中原,未曾有踞城为王之意,若沈某应了贺大人此举,岂非有悖晏国国法?”
只闻贺知州轻笑一声:
“昔日康王于禹城自封南晏王时,吾曾切切盼其能挥师收复北晏,然其不行正事,致北晏沦陷十年,实不相瞒,若沈将军以大晏之名攻城,吾今日必不至这汴京城来!”
“大晏早已失尽民心,姚家军出师即威震中原,实乃众望所归,今日之势已非沈将军所能左右,若汝不受冀城百姓之臣服,其他诸城岂敢前来议和?”
沈泓眉头紧蹙,陷入沉思。前些日子他未应允冯年归附,尚有埔城横亘在汴京和汝城之间,可作托词。然而,这冀城地处汴京东南,且与汴京相距不过百里,两城之间毫无阻拦。
正如贺知州所言,倘若拒绝冀城归附,岂不是等于将其他有意归附的城池拱手相让于夷人?可若是应承下来,他沈泓岂非有拥兵自重、踞城称王之嫌?
世人将会作何评判?
似乎洞悉沈泓的顾虑,贺知州再次拱手施礼道:
“听闻将军有一子,年方弱冠,尚未娶妻。我幼女今年十七,与贵公子年龄相仿。若将军不弃,我愿与将军结为儿女亲家。如此一来,我冀城与汴京同气连枝,实乃理所当然!”
“天下悠悠之口自不会多言!”
贺知州的诚意,可谓天地可鉴,他这结亲的主意,对沈泓来讲,也着实精妙!
少顷,沈泓却一脸肃穆正色道:
“贺大人可知我所率领的大军为何名为姚家军而非沈家军?”
“且不论当下谈天下局势为时尚早,即便将来局势平定,姚家军终究会回到姚家人之手!”
“到那时,若未能如大人所愿,我便是辜负了大人今日嫁女献城的美意!还望大人深思!”
沈泓暗自思忖,这贺知州莫非认为姚家军若统一天下,他沈家便会荣登皇大宝?既然贺知州直白相告,沈泓亦无需拐弯抹角。
他欲告知贺知州,即便形势如贺知州所料,他日姚家军夺得天下,沈家亦不会染指江山分毫。
闻此,贺知州嘴角微扬:
“某自然知晓沈将军为何领姚家之军,我贺知州并非未卜先知之辈,我贺家亦非攀附权贵之家,正因沈将军情深义重,甘愿为姚将军隐忍蛰伏数十载,吾才至此与将军一会!若贺某有那等狼子野心,何不以冀城胁姚家独子娶小女更好?”
沈泓眉头舒展,贺知州所言的确有理。
“吾料到将军会有推托之意,故而临行前询问过小女思宁是否愿嫁入沈家,小女答若其姻缘能化干戈为玉帛,护一方百姓安宁,她有何不愿?”
“沈贺联姻,我贺某确有所望,一望小女与夫婿恩爱不移,白首携老,二望小女和夫婿平安顺遂,不为世俗所扰!”
……
瞧这格局!
有父如此,那贺家女定然不会是平凡庸碌之流。其名思宁,着实令沈泓心安不少。
沈泓轻拍身前桌案,随即起身至贺知州面前拱手道:
“若是再拒贺大人好意,我沈某岂非太不识抬举,贺大人放心,若令爱嫁入吾家为媳,我沈家必视若珍宝,只要我沈家人尚存一日,便会护她一日安宁!”
闻此,贺知州心神稍定,抱拳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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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晚膳时分,沈婉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将军府,林如月鲜少见到女儿如此,不禁有些神色紧张,赶忙搁下手中帐册,问道:
“婉儿,你这是为何?”
沈婉气息不稳,言辞略有不畅:
“母亲,我适才去了军营……寒舟……寒舟告知我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见沈婉说话竟有些结巴,林如月蓦地地站起身来:
“何事如此慌张?可是有夷兵来犯汴京?”
沈婉快步走到母亲案前,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是父亲……父亲今日为兄长定下一门亲事,因时间紧迫,尚未回府告知于您呢!”
林如月松了一口气:
“你这丫头,吓我一跳!”
“若非战乱,你兄长早该成家,如今你父亲为他说亲,也在情理之中。”
沈婉眉头微皱:
“母亲,兄长连那女子的模样都未曾见过,便要娶她进门?……是否妥当?”
“盲婚哑娶虽不如你与寒舟那般,但我信你父亲的眼光,既然他应允了这门亲事,那家女子的品行必定是上佳的!”
“品行上佳就足矣吗?那容貌呢?兄长可是说过,他要娶几房美妻的!”
林如月眉头微皱:“……”
见女儿依旧面带忧色,林如月轻叹一声:
“婉儿,容貌不过是浮于表面的皮相!”
沈婉却跺了跺脚:
“母亲,那是您的想法,倘是兄长偏生喜好那皮相,若未来嫂嫂容貌不合他意,兄长心生不满,日后家中怎能和睦?”
“且不论容貌,单说那未来嫂嫂是冀城转运使贺知州之女,其父欲携冀城归附姚家军,才想出联姻之法!人家送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