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诸将皆知完颜珲对宇文彦颇为倚重,遂皆缄默不语。
完颜珲屏退众人,独留宇文彦,其目含探究之意:
“密函中言及,汴京城陷乃因城中皇城司军助沈贼开启城门!宇文参事,你可有话对我说?”
宇文彦看向完颜珲,语气不急不缓:
“少主,臣昔年率皇城司军归降元帅,此后便孤身随元帅远涉北境,十载已过,微臣早已与上京断绝往来,皇城司军乃元帅亲自编排,许其依大晏旧制整军,而未将其分散!”
“若少主仅因微臣昔日为皇城司军司正便疑心于我,微臣无话可说!”
言罢,宇文彦移目,正视前方。
完颜珲尚且没有头绪,他轻叹一声,复问:
“宇文参事可知那沈贼底细?”
若己不言,南征军中的晏国旧臣有知实情者,亦会告知完颜珲。
宇文彦未有丝毫迟疑,便沉声道:
“昔日攻克并州,沈泓乃并州副将!”
“唔?吾仅知并州主将姚纲自刎,倒是未曾听闻沈泓之名!”
“当年乃完颜铭硕率众攻克并州,元帅麾下之人自然不甚了解并州情形,况且彼时少主尚幼,未曾闻得沈泓之名,实属正常!”
完颜珲嘴角微扬,心下稍安。从宇文彦处得知,总归比从他处听闻要好!
他继而问道:
“宇文参事可识得沈泓?”
“我在汴京居住半生,又曾与沈泓同僚,自然与其熟识!少主……”
宇文彦略作停顿,暗自打量完颜珲:“沈泓不但是姚纲的副将,他亦是……沈婉的生父!”
闻此,完颜珲霍然起身。
沈婉的父亲!完颜珲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异常。
太好了!婉儿竟然还有亲人在世!
死了一位岳丈,又冒出一位亲生岳丈!
完颜珲一改恼怒之态,反倒暗自庆幸自己的南征军未曾将沈泓击杀。
他甚至来不及收敛情绪,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沈婉的父亲?他为何要起兵反我南征军?待我成就大业,统一天下,沈婉便是我大夷国的皇后!他便是夷国国丈,他为何要在此时反我?”
完颜珲怕是激动过头了!
见此情形,宇文彦微微抿唇,眉头紧蹙:
“少主,恕微臣直言……您如今尚未击败完颜肃,何谈大业有成?沈泓距上京甚远,他如何知晓您与沈婉有过婚约,又怎知您日后会登上大夷皇位?”
“依宇文参事之见,当下应当如何?”
宇文彦双手拱了拱,施礼道:
“微臣不敢妄言,还请少主自行论断!”
完颜珲沉凝片刻,大手一挥:
“赦你无罪,速速道来!我是否应先领军归返中原,拜见我未来岳丈?”
好大一颗恋爱脑!
不过,宇文彦放心了,这颗恋爱脑并不急着带兵返回中原剿灭沈泓,如此,沈泓便有充足的时间厉兵秣马。
宇文彦抬眉瞧了瞧完颜珲,不禁轻吁一声,复又拱手作揖:
“微臣以为,待少主击败完颜肃,寻回沈婉,方可领兵回中原与沈泓商谈,若不剿灭完颜肃,少主您做不得大夷国事的主,即便你领军归返中原,拿什么去拜见你的岳丈?”
念及沈婉,完颜珲眸中光彩须臾间黯淡下来。
“我遣入羌族的探子,迄今未在羌族觅得婉儿踪迹……”
“宇文参事,你道婉儿会在何处?”
望着完颜珲魂不守舍之态,宇文彦心绪繁杂。
“少主,当务之急,是先登夷国皇位,你暂且将沈婉之事搁置……”
完颜珲颓然靠于椅把,以手抚额:
“宇文参事说得轻巧,搁置?呵……”
“除了将婉儿搁在我心里,别无他处可置!若是让我擒获掳走婉儿之人,我必让他碎尸万段,碾肉成泥……”
言罢,完颜珲脸上颓然之色,已然化为阴鸷之态。
宇文彦见完颜珲面色,不禁悚然一惊。完颜珲素受自己儒家思想的教导,他向来端庄持正,此时竟变成如此模样?
若日后,他知晓自己骗了他,沈婉亦骗了他……该如何?
宇文彦不敢深思!
宇文彦无惧死亡,然他惧怕完颜珲得知真相后会心生悲痛。
恰在此时,有士卒踉踉跄跄地奔进营帐:
“将军,探子来报!羌王率领大军朝上京进发,扬言要为皇子阿格泰复仇!”
完颜珲又霍然站起:
“羌人屠我上京百姓,灭我满门,掳走婉儿,我正苦于与完颜肃对峙于此,难以向其发兵,他竟敢主动送上门来!”
随即他高呼:“孛儿术!”
孛儿术入得营帐,便闻听完颜珲道:
“速速整军备战,羌王自投罗网,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孛儿术领命而去。
须臾,完颜珲又是一声大吼:
“来人!”
有士卒入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听完颜珲训示。
只闻上首那位年轻的将领,字字铿锵:
“八百里加急传信至燕京,命博牙台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