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内,一夜之间林立无数火葬台。
火葬台上,金刺、乌达、罕离整齐并排而卧,他们身下枯木堆积,四周鲜花环绕。
多泽从旁侧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正旺的木头,递与西珠:
“夫人,点火吧!”
西珠接过火把,泪水如决堤之洪,滚滚而下。她身体摇晃,几近跌倒。
阿奇那赶忙上前扶住西珠:“夫人!”
完颜珲驱马而来:
“且慢!”
靠近后,他再次确认过火葬台上的人,又问道:
“多泽,当真没有半点婉儿的消息?城破之际,你可曾见到她藏身何处?”
“她那么聪明,云白也还在,她定然不会被羌人掳走,对不对?”
多泽抬起眼眸,目光沉稳而深邃地看向完颜珲,马上之人面容憔悴,双眼赤红,胡须杂乱。
多泽答道:
“完颜少主,你已经问了许多遍了!”
完颜珲颓然,掉转马头,风中又传来他的呼喊“婉儿…婉儿…”。
西珠将着火的木棒投入那堆枯木,火苗瞬间蹿起,熊熊烈火映照出站立一旁的人,他们的神情在火光中忽隐忽现。
西珠在这火光之外,直直地扑倒在地。
天字号房很大,有床有榻。
沈婉进入内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披着湿漉的头发从净室走出,姚寒舟正在解自己的外袍。
见沈婉出来,他略显尴尬道:“多日未换这衣裳,实在是脏污得厉害!……”
沈婉浅浅一笑,缓声道:“我知晓!出门在外,无需诸多繁文缛节!况且,本就是我担忧追兵来袭,才让你与我同屋而眠!”
二人同住一屋相互照应,本就好过分在两间,谁会在危急时刻还在意那些礼教规矩呢?
言罢,她移步走向一旁的矮几,矮几上已摆放了许多食物。
“寒舟哥哥,我已换了热水,你快进去清洗一番,再出来用些食物!”
如此一番,沈婉的头发已干大半,她旋即爬上床榻面向里躺,将纤细的后背留给了姚寒舟。
“寒舟哥哥,放心睡吧,客栈人多,若有风吹草动,我们立刻便能知晓!”
姚寒舟侧卧在榻上,他嘴中应着“嗯”,眼睛却透过纱帐凝视着床上的人。
他原以为她即便能在上京安然存活,也只是个治病救人的医女罢了,故而,他费尽周折,带来商队,只为寻机将她接回北晏。
即便初次见面之时,他也是这般想的。
可眼前的女子,其强大得让他难以想象。
经这几日的混战,他才方知,林如月那句“若是没有我拖累于婉儿,她定然早已逃回北晏与她父兄团聚了”,绝非虚言。
已是数日未曾合眼,床上的人呼吸渐稳,姚寒舟亦感到一阵倦意袭来。
睡得越来越沉,
梦越来越清晰。
“婉儿,我未曾欺侮你的阿娘,一次都没有!”
“婉儿,自此以后,我有属于自己的忠勇军了,我能够护你与多泽周全了……”
“小姐……若是与你一同赴死,那也绝非是堕入地狱,我定然会借小姐的光,随小姐一起上天堂!”
………
“大人,乌达,罕离……”
他们的声音那么清晰,梦中的人却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伫立在火中,化作了缕缕白烟。
姚寒舟蓦然惊醒,疾步奔至床榻,掀开帘子。沈婉面色潮红,梦呓不止,他伸手轻抚其额头,滚烫异常。
至此,他才明白沈婉为何要与他同屋而眠,原来她也在担心自己支撑不住。
也是,尚书府殒命的人,与她朝夕相伴已逾十载。
姚寒舟端来温水,扶沈婉半坐起身,靠在自己怀中,
“婉儿……婉儿……”,他低声轻唤。
沈婉在姚寒舟的呼唤声中悠悠转醒,目光扫过窗外,见已至暮色。
她竟睡了整整一个白日。
“寒舟哥哥,你为何不早些唤醒我?我睡了如此之久,是否会耽误行程!”
“婉儿先喝些水,今夜不必急于赶路,你在发热!”
沈婉饮下半盏水,便要下床:
“寒舟哥哥,我无妨!”
姚寒舟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婉儿,听话!”
“躺下,等我回来!”
躺下?等我回来?
姚寒舟说完这句话,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抿了抿薄唇,并未多做解释,便下楼嘱咐掌柜煎药。
待他回房,沈婉端坐于案前,正凝眸沉思,桌面放着一个锦盒,已然开启。
姚寒舟上前与沈婉相对而坐,便见那锦盒之中是一张图。
沈婉轻声言道:
“寒舟哥哥,你且打开看看!”言罢,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姚寒舟徐徐将其打开,这是一张地图,而且是北晏和燕京的全域地图,图上明晰地标示着红色三角形城堡,红黑套框,以及一些或青色或红色或黑色的线条。
姚寒舟难以置信,霎时弹身而起,半晌才道:
“婉儿,金刺竟然将南征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