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段刈见怪不怪,早习以为常,笑叹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儿未变,一样的我行我素,不拘管束,先前我对你看不惯,如今物是人非,心底倒只余艳羡。”宁玦坐在主位上,自顾自喝下段刈酒壶里的一杯酒,嗤嘲出声:“皇权交替,多事之秋,多少人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身首相离,段掌事身处朝堂漩涡之内,今日还能安然无恙地站我面前说一句‘物是人非’,不知是真的有置身事外的好本领,还是踩着别人的尸身为自己谋了生路。”闻言,段刈脸色一变,怅然若失不再,眼底只余沉肃。他坐在宁玦正对面,回道:“你果然还是疑心,你师父的死与我有关。”
"是。"宁玦目光紧紧盯锁着他,如隼如炬,似要将人看穿,“我师父信你,视你作挚友,又跟随于你。你们身处同一阵营,东宫既倒,为何他死,你生?"段刈眼睛沉沉一闭,良久后,很深地叹出一口气:“昔日大将军王宴请,酒酣之时,你师父与鞭魔谢坦起身切磋比武,两人皆在江湖四大高手之列,此局比试,万众瞩目。我当时也喝得醉,只看他们两人交手畅快,身影变幻无穷,待最后一招使出,你师父原地未动,谢坦后退数十步,我们起身喝彩,只当剑圣战胜了鞭魔,可是未等喝彩声止,你师父直直向后倒下去,当场咽气.....我当时急如无头苍蝇,只差问天问地!为何天妒英才!"
他越说越激动,原本想尽力保持平静,可话到中途,还是没有忍住眼圈发红,肩头微颤。“那可是剑圣司徒空.....他的死,在京掀起巨大波澜。所有人都在传,剑圣被鞭魔鞭上剧毒害死,毒发身亡,但高手比试,过手前都要签生死状,无论谁输谁赢,或生或死,家人门生都不可追究。可我难以接受,寻常人怕那鞭毒,剑圣怎会忌惮?我本欲将此事彻查到底,可几日后,太子因外戚势力干扰朝局被废,不久,圣上病逝,瑛王被左相迎进皇城,拥戴成新君,连绣衣卫都被解散.....我查不下去,被上面褫夺了权利。”
段刈看一眼宁玦,手心攥得很紧:“你怀疑司徒空的死与我有关,怎知我心头想追究真相之切,丝毫不低于你。"
宁玦并不客气道:“新皇登位,段掌事立刻高调辞官,归乡后又携一家老小很快匿了踪影,如今化名换了身份,转眼成了邺城经营茶叶买卖的商贾。你在怕什么?又在躲什么?"
段刈坦言:“我承认我有私心,可这份私心只为护佑一家老小的安全。至于司徒空的死,我没有一天不挂念在心,不然也不会通过臧家镖局主动联系上你。如果我想躲,大可以继续藏着,你应知晓的。”宁玦将酒杯重重一撂,语气不善道:“就是因为是你主动寻上我的,我才会与你客气,如果反过来,你以为我们还能像眼下这样心平气和地讲话?”客气?心平气和?
段刈并不觉得。
宁玦敛眸,眸中哀痛,沉重继续:“当时我远在蜀地,得到消息千里奔驰,可赶到京歧时,又听闻我师娘殉情撞棺的消息,我又该向谁寻个解释!?”段刈低下头,眼底一片懊恼:"我本是怀疑你师父中毒蹊跷,想到你师娘是擅毒高手,便想请她忍下伤痛来验尸。你师娘本是平静的,眼神也坚定的要探究真相,我带她进入放置尸身的冰室内,留她与你师傅单独相处,可没过一会,里面传出异响,我心觉不对,立刻推门去看,就见你师娘撞棺而死,已无生息......这本可以避免的。此事,怪我。”
所有账,段刈只认这一笔。
如果当时他没有疏忽,能多些防备,如果不是他擅自做主,贸然将宁柳带进冰室.
意外恐怕真的不会发生,悲剧更不会重演。听后,宁玦久久未应声。
他沉默地喝下一杯接一杯的酒,面色如灰。此事已过去两年了,他该能接受良好才是啊,可当下,听着段刈语言描述,听到师父毒发,师娘撞棺这些悲怮的用词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地阵阵揪痛,咬牙难忍。甚至。
连呼吸都滞堵着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