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宴就是她最好的机会。可如今她被沈知行逮了个正着,估计以后和祁行见面的机会也是没有。
当希望破灭,偶然的一点温存就会让人丧失理智,就比如现在,她竟然真的准备开口。
钟令音松开手,却没收回,任由沈知行握着:“没什么,我头有点晕。”
她乖顺的模样,让沈知行想到今日彼此初见。她半躺在床塌上,目光空洞,任由钟母中伤也不反驳,就像是没有一丝人气儿的提线木偶。
这样的人,他不喜欢,甚至觉得厌烦。
可不知何时开始,似乎好像就是从新婚之夜,在他心里,觉得钟令音与旁人不同。在他面前,她矫揉造作卖弄风情,可火候不够总是落荒而逃。
她鲜活俏皮,看似一览无余,可身上总有秘密,引人深究。
人总是喜欢美好的事物,在窥见美好以后,又希望美好的事物得以永存。或许,他对她就是这样的心思。
沈知行没做太多思考,手就覆上她的额头,凉的,没有发烧。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我京中还有急事处理,确实不能呆太久。”
沈知行和钟令音与太后和誉王世子等人道别后,他将钟令音送上车驾,在车帘外嘱咐车夫几声,就掀帘与她并坐。钟令音兴致不高,没有过问他为何还不离开。
寂静的夜,青石板路上细密的马蹄声规律齐整。车帘随着颠簸不时跃跳,月光挤进缝隙,钟令音就呆呆望着那方明灭光影。
“我……”沈知行迟疑着还是开口解释,“我并非是疑心你,我是有真的有急事……”
钟令音淡淡“嗯”了一声。
“我收到边关来信,母亲不日启程返京。”
钟令音依旧是“嗯”了一声,但沈知行能听出来这声嗯里有了一点别的情绪,他没将话题继续下去。
四月的夜晚隐约有了虫鸣,在晚间即使有马蹄声遮掩也显得尤为明显。钟令音等待许久也没听到他说话。
眼前不停跃动的光影定格成一框长长的窗格形状,一道侧脸的虚影也从地上逶迤至她的裙摆。钟令音捏着衣袖,抬眼极快地望了他一眼。
沈知行一手半屈,搁在帘框上,神情懒散。发未用金玉冠,仅用一根墨色发带攒束,亦有些松散,皆随着风,应和着月辉。
他低着头,另一只手不知道在玩弄着什么,钟令音没看清楚,但也不能让气氛就这样冷下去。
“虽说从边关返京,少说也有半月的路程,但不能再拖下去了。令音明日会和宋叔商讨,府里该置办什么该准备什么,都需列个清单加急采买。”她右手食指点在左手拇指处,一下一下,似乎在盘算府里该补全哪些东西。
她思忖半刻又道,“母亲喜欢德云茶楼的茶点,可时间来不及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我明日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先备上一两样。母亲许多日子没回过京城,想来京中人际关系都需要打点一下,我近日也摸寻清楚各家喜好,做好准备。”
她自顾自地说了好些,虽说在原书中是等到中秋,秦王夫妇才从边境返京,这次沈知行的母亲周盈卿回来的实在突然,但总要做好准备。
钟令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忙补充道,“对了,我新得来几匹云锦,正好可以给父亲母亲做……”
沈知行突然收回手,光亮的月辉骤然被隔绝在帘外,钟令音忙加了一句,“还有夫君,做几件新衣。”
昏暗的环境,无来由的沉默,马车行至转角,銮铃清脆,钟令音立刻抓着帘框,稳住了歪斜的身子。
可能是强烈的惯性导致气息不稳,沈知行的声音低哑,差点被銮铃声掩盖:“我今日晚间就回江南。”
钟令音没太往心里去,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讲:“那夫君遣人回来知会一声便是,不值得如此劳累。”
“停车!”
车夫得了命令立刻拉紧缰绳,未等车停稳,沈知行就跳了下去。
钟令音不明所以,忙探出头去说:“这里距离府上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夫君……”
沈知行背对着她,以手做哨,一声哨音打断了她的话。钟令音识相地没再劝告,一会儿功夫追风就从转角掠过来。
朝翼驾马紧随其后,还没来得及翻身下马,沈知行就已经没了身影。
朝翼挠挠头:“世子赶着回江南,还望世子妃勿怪。”
虽然钟令音觉得沈知行这个人真的有毛病,但总不能在他属下面前骂他的主子吧。
“一路平安。”
——
郊外,燕贺嘴巴里叼着一根青草,斜倚在树上,远远看见沈知行和朝翼驾马而来。待二人行近,他找准时间,落在了朝翼身后,与他同乘。
“世子,摄政王没赴约!”他打了哈欠。
沈知行嗤笑一声,满脸鄙夷。
燕贺解开朝翼腰间系扣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口:“主子,你可也没去。”
“你回京城。”
“啊?”燕贺被水呛咳,咳得脸红脖子粗。
“王妃不日返京,事无巨细都要向我汇报。”沈知行将怀中的信扔给燕贺。
燕贺大骇,一手夹着信,正欲辨驳,朝翼直接夺过燕贺手里的水囊,随后将他肘击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