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自从付栀年身故,付子修便成了左相府唯一一根独苗,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别说裴诀,怕是整个云天派都没好日子过。
一旁的小弟子听到这里,颤巍巍道:“我......我记得,因为处理完后山的尸块不过半个时辰,膳房就开饭了,所以我们离开的时间大概......大概是卯时出头。”
魏奚泽道:“这段时间,你一直与周序在一起吗?”
小弟子点头:“是......是的,因为才处理完尸体,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还是周序师兄吩咐膳房重新做了些清淡的饭菜。”他看着魏奚泽:“吃过晚饭,我就跟师兄去水牢值勤了,再然后......就是这样了。”
就在这时,门口弟子前来禀报:“魏长老,天璇长老来了。”
魏奚泽叹了口气:“时间也不早了,今夜辛苦你们三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周序身死,尚未经仵作验尸,于是被带去了冰室。至于谢闻潇,虽只是皮外伤,但不知为何,几碗汤药灌下去后,却完全没有要苏醒的迹象,甚至呼吸越来越轻,脉搏也越来越弱。魏奚泽虽心急,却也无奈,只得拜托大夫日夜照看,全力救治。
眼见重霄殿的大门关起,季音与付子修对视一眼,默契地拔腿就往墙角躲。
“女侠姐姐,想不到你也会干这种事!”
“你还笑,要是让裴诀知道,准没你好果子吃。”
“嘿嘿,他这不是不在嘛!”
重霄殿内,李妙言一袭素衣,不怒自威。
女人确然是很奇怪的,看看李妙言就知道了——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又生得一副好皮囊,照理说正是极具魅力的时候。但她却整日不苟言笑,穿的活像披麻戴孝,明明是个江湖人,可不知情者见了定会认为她是哪个学堂中古板严苛的教书先生。
她与魏奚泽虽同为云天派长老,但武林中人向来讲究论资排辈。于是瞧见来人,魏奚泽还是行礼道:“师叔。”
李妙言显然并不在乎这些虚礼,略过寒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谢闻潇呢?”
她这么问,摆明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魏奚泽便也不再多言:“闻潇身受重伤,仍在昏迷,我便差人将他送了回去。”
李妙言道:“哦?看来你并不相信他是凶手。”
魏奚泽道:“师叔言重了。这孩子八九岁起就跟在我身边,他是什么脾气秉性,我这个当师父的,最了解不过。”
李妙言又道:“当时水牢里没有别人,你不怀疑他,难道怀疑周序?可周序已经死了,而且若我没记错,他跟着你的时间应当更久。”
魏奚泽不语。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彼时魏奚泽也不过十四五岁,第一次随师父下山游历,一路走来,既见识了月照山河影,也瞧见了鱼盐满市井,只觉书中所写不假,山下果然是很有意思的地方。
“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
“二十四桥,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吗?”
确然如此。他曾在书中看到,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所以早就想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神仙究竟是什么样的。
可到了以后,他发现桥上根本没有神仙,只有一个又瘦又脏的少年,少年身后有一张草席,草席上盖着块脏布,脏布旁立了只木牌,上面写着“卖身葬弟”四个大字。
魏奚泽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头——一张脸生得本就平平无奇,再加上面黄肌瘦,满是污垢,显得更丑了。
他像是知道这一点,又赶紧将脑袋低了下去,嗫嚅半天才道:“我叫......周序。”
“你父母呢?”
“......死了。”
“没有其他亲戚了吗?”
“......有个舅舅。”
魏奚泽看了看周序身上的鞭痕,又看了看他那双裂满口子的手,心下了然:“你弟弟下葬,需要多少钱?”
听得此话,周序突然来了精神,只见他猛地将头抬起,眸子亮闪闪的:“我......我能放牛,能喂猪,会插秧,会打谷,我什么都能干!你......你能不能给我二两......不,不,一两银子就好。”
魏奚泽道:“一两银子就够吗?”
周序连连点头。
“那你吃什么,喝什么呢?”
周序道:“葬完弟弟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了,一个人......好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