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徽在人间曾听过一些鬼怪志异,其中一个让她印象颇深。
讲的是一个穷书生娶妻的故事。
洞房花烛夜,万籁俱寂,房内只有火烛燃烧发出的毕剥声。
新娘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喜床上,凤冠霞帔,烛光轻摇,穷书生挑开盖头,新娘害羞带怯,低垂着眼,美艳异常。
穷书生心旌摇曳,刚想伸手握住新娘的柔荑,外面却倏忽传来一阵细细的敲门声。
穷书生虽然不悦,但还是起身前去。
“谁啊?”
他走到门边,门外窗子上映出一道瘦弱的影子,听到问话,传来细细碎碎的哭噎声。
“相公,是我啊,你快出来。”
穷书生心下一惊,门外之人和她娘子的声音一模一样,下意识正要开门——
“相公,你在和谁说话?”
他回头望去,他的新娘身着大红婚服,正蹙眉看他。
门外之人仿佛也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又传出几声低泣——
“相公,你再等什么,快开门啊。”
穷书生遍体生寒,又见屋内的新娘缓步起身,朝他走来。
“相公?”
穷书生倚着那扇门,惊疑不定,冷汗淋漓。
……
初听这个故事,叶南徽自己身为恶鬼并不能通晓这个故事的可怖之处。
直到现在,尘封已久的记忆不受控制地从识海中倾泻而出,那张已经遗忘的脸再度变得清晰。
叶南徽才懂了这故事的妙处。
眼前之人是楼砚辞的话,那这段时日和自己朝夕相处之人是…谁?
叶珣还是楼砚辞?
他们之中谁是“鬼”,谁又是“人”,还是说,他们原本就是同一只……“鬼”。
“叶珣,我叫叶珣。”
“我出生在乾坤山,清微算是我的师长。”
“我会护你平安。”
“好儿郎这么多…你会不会也喜欢我?”
男子生涩试探的神情尚在眼前。
只是随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渐渐交叠,叶南徽逐渐有些喘过气来——
“找到你了。”
识海中的记忆最终停留在初见叶珣的那一晚,他手持长剑,惊雷之下,寒风夹杂着血腥之气将她裹挟。
叶南徽第一次后悔自己曾忘了楼砚辞的长相,以至于此时此刻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她看着自己的肉身,不敢上前。
三百年太长,让她忘了,她当初是从这具肉身中脱身,才摆脱了命书桎梏。
如果此刻她重新拿回肉身,究竟是会得偿所愿,还是会如鸟入樊笼,自投罗网。
一时两难。
眼前,楼砚辞一只手紧紧扣在她的腰间,几乎是以一种不容窥视的姿态,将她锁在怀中。
而她靠在他脖领处,散落的发丝遮住了一大半脸,与之相依。若非知情者,怕是会以为眼前的是一对眷侣。
叶南徽后自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两人的姿势似乎过于亲密了些。
有些不太对……
叶南徽准备假死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她“死”以后,仙山和楼砚辞的反应。
准确来讲,她想得很细致。
死的时日和位置都由她精心挑选。
最终选定在仙山门前,就是为了方便楼砚辞回山的第一眼就能见到自己的“尸身”。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她要让自己已死之事,牢牢印入楼砚辞的识海之中。
而按照仙山的行事风格,多半在查验确认之后,就会派人将她的肉身处理掉。
至于楼砚辞…约摸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因此从狐妖处得知自己肉身尚存之时,她已经相当意外,如今见到楼砚辞揽着自己的肉身,被一同封印于此,她脑瓜子就更痛了一点。
“你还愣着干什么?”
在外面等得太久,狐妖娘子按耐不住,像拎鹌鹑一样,拎着白见月闯了进来。
见叶南徽站在原地未动,不由语气染了几分急躁:“镇妖塔里似有异动,你快些,我们耽误不起。”
的确耽误不起。
可……除却方才的顾虑,她看着这阵法之中的符文,下意识就生出了排斥之意。
这符文几乎遍布整个阵法,连楼砚辞身上也被其攀附缠绕,莫名透出股邪气。
若是不入阵,肉身与她之间有感应,本也可以以意念将其挪出,让狐妖娘子帮忙带出去。
但……楼砚辞实在抱得太紧。
“先走。”
叶南徽宁肯放弃。
可费了这么多功夫,临到头放弃,功亏一篑,狐妖娘子理解不了。
“为什么?你不想拿回你的东西吗?”狐妖娘子错身,还未等叶南徽反应,便踏身入阵,“我帮你。”
也就在她抬脚入阵的瞬息,原本毫无反应的阵法突然大亮,地上的符文霎时像活过来一般,就要缠上狐妖娘子的小腿。
幸得叶南徽动作极快,掐诀起风,硬生生将狐妖娘子拖拽出来。
“你一早就知道这阵法有问题?”
“刚刚才确定。”叶南徽扫了眼那阵法,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