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跟我说了。”江户川乱步歪了歪头,“校长先生并没有那么在意约定这种东西,而且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你为什么要当做自己不知道?”
对啊,不是特别麻烦,但他们不愿意自己被卷进洪流中,而她其实也还不清楚,未来到底会不会一切顺利。
藤江水月叹息一声,伸手托着下巴作惆怅状,“嘛,偶尔适当照顾一下大人的情绪,体谅他们的处境,会给自己省去很多事。”
“如果我跟校长先生说我对此一清二楚,他肯定不会隐瞒我有关于父母的事,但相对的,我在学校里的各种便利都会消失哦……我还不如靠自己找到。”
现在对方只是在用一种观察审视的目光,代为照顾罢了。
过早地体现出排除他们期望看到的聪慧来,他们反倒不会情愿,还要收回答应好的交易——那些在他们眼中可是“代价”。
否则,一个曾经当过中校的军官,为什么要为了对政治牺牲品的“人情”而付出?只有自己身上存在某种可能的回报和价值,才有这样的态度。
藤江水月知道,在校期间,她最好表现得足够优异,但又不能给人添太多麻烦。
“唉……大人真是麻烦。”她幽幽地长叹一口气,扭头失笑地对江户川乱步说:“抱歉啊,自顾自说了这些。”
江户川乱步对她刚才的言论产生了些许思考,但是面上不显,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照顾大人的情绪?为什么小孩要照顾大人的情绪?
小孩子……不是应该大人照顾的吗?
因为经历的还不够多,知道的也还不够多,而这个世界上存在比眼前多很多的危险,在自己长大之前,在理解这个世界之前,“大人”会出于“同情”而对“小孩”有所照顾……
难道不是这样吗?
为什么要因为“便利”,而照顾大人的情绪呢?就算像自己一样说出来,大人会为了奇怪的“面子”而坚持自己之前做出的举动。
“我说,水月。”这还是江户川乱步第一次叫藤江水月的名字。
他看到她头顶奇怪的猫耳一样的发型抖了一下,抬起的脸有几分专注和期待——期待自己这么正式地喊她,会说什么。
江户川乱步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既然觉得麻烦,为什么你还要去做这种事?”
“什么事?”
“照顾大人的情绪啊,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不是吗。”
藤江水月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尝试思考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自己没理解的内容,不然怎么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呢?
“因为……”她迷惑地抓了抓后脑勺,“我虽然知道校长确实能继续说到做到,但出于他对我的照顾,我理应表现出他觉得我应该表现的样子?”
所谓心照不宣就是如此。
这什么?好矛盾。
江户川乱步皱眉,直白地说:“我听不懂你的话……这就是你能好好跟大人沟通的理由吗?”
藤江水月撇嘴,向后让脖颈倚在椅背上望天,“才怪呢——很多时候我也搞不懂,也不想遵守,但现在我只要有用就行。”
谁让小孩在成人之前基本没有实际的“权利”一说呢。
换句话说,小孩通常情况下是“失权”的,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自由、话语的真实性、做事的决定性等几乎一切表达自我意愿和看法受到认可的权利。
连柯南都要借助“啊嘞嘞”和麻醉大人才能让人把自己的话放到心上。
既然有人愿意帮,那她现在依靠一下大人没毛病。
江户川乱步沉默地表示认同。
“你平时是怎么使用它的?不会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情况吗?”他突然燃起了几分好奇。
“去感觉和判断吧,然后他们希望我怎么做就怎么做。”藤江水月嘟囔,“按照他们制定的规则来呗……不过,有时候他们还有隐藏规则,只要找到,然后去判断使用时机就好。”
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虽然之前根本还是个精神正常的人,但只要病情没有恶化,那自己之前摸索到的那套规律也还能用。
江户川乱步听了毫不犹豫道:“那不是很麻烦嘛!啊——我不干了!”
他大叹一声,伸展双臂大声说:“我最讨厌那些东西了!一边说是这样等会又是那样!讨厌!”
“我也是!——”藤江水月同样孩子气地大喊。
糟糕且复杂得很,她是不想再重新摸索一遍了,她一个小孩子家家,哪里需要懂什么社会规则嘛!
所幸附近并没有来往的路人,远处有人听到也只是投去一瞥,然后很快就不在意那边的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看到在校道旁大声抱怨的两个孩子,也没有第三个人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
喊完后,两人说话说累了,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在树荫下观察不远处路过的猫。
藤江水月走神半晌,突然道:“话又说回来,乱步,你真的很擅长推理呢。”
拥有这样一个名字的人,能清晰地判断一起过去的案件,并有理有据地联系到目标上,得到最后的真相,这样的推理天赋在这个世界里绝对不会是什么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