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院,正厅东厢房。
曹嬷嬷跪在地上,左右开弓连扇自己几巴掌,声泪俱下哭着辩解,“夫人,老奴二十年前跟了您,一直尽心伺候,后来夫人叫老奴入侯府照顾大小姐,老奴也不敢推诿,在候府这一载小心翼翼,生怕给咱们苏家丢人,万不敢与人狼狈为奸,做出那丧尽天良之事!”
“二姑娘入侯府,老奴想着有人搭把手,便偷懒了几日,晚间下值与那廖家娘子一起吃酒耍牌九……”
“天地可鉴!若是老奴做出那等十恶不赦之事,便叫天打雷劈!”
说完了一车螺子的话,曹嬷嬷捂着脸哭哭啼啼,还不敢大声哭,怕引来主院那边的人。
靠坐在卧榻上的苏昭阳一脸病容,粉色抹额更显脸色憔悴,细长的眼随了生母柳霜,说话细声慢气。
“昭雪,是长姐的错,那日不该允你去元福寺上香,倘若你一直待在长姐身边,也不会有此等糟心事。”
苏昭阳字里行间未袒护曹嬷嬷,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她又怀着身孕,一般人看着便会顺势借坡下驴。
苏昭雪坐在床榻斜对面的绣墩上,眸光直勾勾地落在苏昭阳脸上。
一双狐狸眼含着执拗与委屈,眼泪要落不落。
苏昭阳心里咯噔一下,何曾见过如此寸步不让的苏昭雪?
苏昭雪在苏家向来乖巧听话,好打发得狠,怎今个如此难缠,难道真的拿捏住了贤王世子?仗着贤王世子撑腰。
苏昭阳心思沉沉,却不敢表露出来。
侧坐在卧榻旁的柳霜愤恨地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曹嬷嬷,而后心疼自责地握着长女纤细的手腕。
苏昭阳朝柳霜苦笑,“娘,孩儿不孝,连累您一清早跑一趟,婆母已派郎中给我看过,现已无大碍,也无需吃药,您别担心。”
柳霜拿起帕子擦拭眼角,“你无事便好,为娘也放心了,眼下要紧关头,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女子怀孕生子皆不易,鬼门关前走一遭,娘帮不上你忙,全要靠你自己撑。”
说完这番话,柳霜复又看向缄默不语的苏昭雪,重重一叹。
“昭雪,你与你姐姐打小关系就好,你难道非要为了捕风捉影的事与我们闹僵?!”
“你不喊我娘,我也认了,毕竟你来苏家那年也六岁了,我从未奶过你,可你姐姐从未亏待过你,不说那些吃穿,就说眼下她的身子,你心中再气,也该适可而止。”
“退一万步讲,她真的要算计谋害你,何不直接找我,让我和你爹给你安排一门丑亲事?何必在候府丢人!”
柳霜等人的反应,苏昭雪早就了如指掌。
她自知今日不能一次扳倒曹嬷嬷,曹嬷嬷与苏昭阳在暗,她在明,单打独斗可斗不过她们。
她要的就是苏昭阳等人起内讧。
来日方长,她还有的是功夫与她们慢慢磨。
苏昭雪佯装让步,故意试探柳霜的态度,“娘,既如此,不如让昭雪跟您回去,长姐在候府有人伺候,也无需我留下,省得再生事端。”
柳霜一怔,正要同意,手心却被苏昭阳一扯。
苏昭阳连忙接过话茬,“昭雪,长姐哪里需要你伺候呀,长姐只是嘴馋,想吃你做的酸枣糕,想着再过几月便是婆母生辰,定然有不少青年才俊入府贺寿,还想请婆母为你牵线搭桥……”
柳霜顿时一喜,破涕为笑,顺着话说:“瞧瞧,你长姐真心为你筹划婚姻大事呢。”
苏昭雪只觉得苏昭阳恶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笑里藏刀。
她忽然呀了一声,装作才想起的为难模样。
“娘,长姐,昭雪还要去翠竹院当值,世子看中我做酸枣糕的手艺,雇了昭雪三个月。”
柳霜与苏昭阳面面相觑,母女二人忙细细追问她与贤王世子如何结识一事。
苏昭雪半真半假参半敷衍她们,左右她们查不到真相。
民不与官斗,庆阳侯都要巴结贤王世子,更何况苏家只是开生药铺子的商户。
柳霜做主,叮嘱苏昭雪好好在翠竹院做事,得空时送几盘酸枣糕给苏昭阳即可。
苏昭雪顺势告辞离开,拿世子当幌子,懒得留下来与她们虚与委蛇。
她人一走,柳霜脸上笑容猛地一收,怒其不争地盯着苏昭阳。
“昭阳你糊涂!你与怀安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你还与那丫头计较做甚?!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腹中孩儿着想。”
“倘若那晚真的成事,你就不怕惹你婆母发怒?!”
姐妹二人一个嫁给父亲,一个嫁给儿子,传出去要被人笑话。
他们苏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苏昭阳也跟着冷了脸,当初她与徐怀安的婚事,是她从苏昭雪手里抢过来的,苏昭雪不知情。
可她就是心有不甘。
曹嬷嬷见柳霜在气头上,吓得不敢吱声,老实跪趴在那里,妄图缩小存在感。
柳霜瞥了一眼曹嬷嬷,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如今贤王世子在,我劝你们安分点,回头我与你父亲尽快商量一下,趁早把那丫头嫁出去。”
柳霜对苏昭雪未必有多疼爱,只是砸银子养了十年,总归要从苏昭雪身上连本带利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