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清一色的红漆描金家具,千金难买的黄花梨打造而成。
苏昭雪原先也不懂木料,盖因她来了侯府,苏氏身边的曹嬷嬷没少在她耳边炫耀吹嘘,侯爷与夫人甚为看中她长姐,屋子里一水的黄花梨家具。
正堂面北的条案上摆着四盆花卉,三盆姹紫嫣红的月季,一盆罕见的芍药。
芍药通体雪白,点点殷红浮在花蕊中,轩窗外的晚风拂过,带来一丝丝香甜。
按理六月过后,芍药早已开败,毕竟芍药枝叶娇弱,经不起风雨的摧残。
真当稀奇。
再观右侧摆着一整面靠墙的多宝架,琳琅满目的古玩字画点缀其中,一眼望去便不能小觑。
左边骏马奔腾的白玉屏风隔开了内间与待客的正厅,隐约能窥见珠帘后的床榻,床榻边缘还扔着一件换下来的月白色袍子。
苏昭雪脸红耳赤,不敢再乱瞧,她回过神,把手里的托盘搁在中间的八仙桌上。
雨后青瓷的茶壶旁搁着未饮完的半盏茶,余香袅袅。
苏昭雪眸光一闪,不止是茶香,还有酸枣仁的味道,味酸,功效良多,常饮可解失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原来贵客也有烦心事。
苏家早年贩卖药材,十年前在淮州城内开了一间生药铺,那年淮河水灾后生了瘟疫,苏家囤积的药材派上了用场,且未坐地起价发国难财,得以入了庆阳侯的眼。
之后,苏家连开十几家生药铺,家资逐渐殷实。
苏昭雪正是六岁那年被大水冲到了淮州成,被苏家人收养。
按理说她当时虽六岁,但多少能记得幼时记事,养母说她那会儿吓坏了,卧榻三个月才把身子养好,人精神后便忘却了记忆。
苏昭雪幼时模样可人,人又聪慧,那时候苏家开刚生药铺,人手不够,她常跟随在药铺老师傅身后添把手,一来二去也能辨别出不少药材,了解这些药材的用处。
要不然她也不会被苏家送入侯府,明面上伺候长姐苏氏的胃口,暗地里也怕侯府有人对苏氏不利,借她之手从旁看顾一二。
“何人在屋里?!”
出神之际,屋外响起疾步而来的脚步声,苏昭雪心弦一颤,忙垂首退避一旁,恭敬等候贵客的到来。
一名身穿玄色劲衣的少年郎率先冲进了屋内,对方见到低眉顺眼的苏昭雪,瞄到苏昭雪窈窕玲珑的身段,眉头狠狠一皱。
“公子!徐——咳咳,庆阳侯又给您送人来了。”
苏昭雪眼皮狠狠一跳,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再仔细琢磨,下榻在翠竹院的贵客显然不喜庆阳侯的‘热情多事’。
被称为公子的贵客不疾不徐跨过门槛踏进房内,脚步声不轻不重,却仿佛踩在苏昭雪的心尖上,随时都能扼杀她的呼吸。
苏昭雪不敢直视贵客,只微微转身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千山翠的长袍,藤编的腰封中间镶嵌了一颗翡翠玉石,来人身形伟岸,行走之间气势迫人。
“奴婢拜见公子。”苏昭雪忙躬身行礼,之后把先前应付守门小厮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娄樾今晚多饮了几杯酒,眼神散漫地扫了一眼打扮不起眼的丫鬟,小丫鬟低着脑袋,他看不清她的长相,身段瞧着尚可。
娄樾收回视线,翩然落座到八仙桌旁,朝贴身侍卫福泉撇了一眼。
福泉接收到主子的命令,上前一步要撵人离开。
苏昭雪眼疾手快,绕过福泉走到八仙桌旁,拎起茶壶给贵客斟茶。
“公子,酸枣仁可作茶引,却不宜多喝——”
话未说尽,贵客猛地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令苏昭雪猝不及防,她狠狠吓了一跳,手一抖,握着的茶盏啪地翻倒在地,茶水溅湿了贵客的衣袍。
“啊——”苏昭雪顾不上残留在手腕上的疼痛,忙掏出帕子擦拭贵客的膝盖,“还请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你这小丫头做事怎如此鲁莽?!还不快——”
福泉要去拉苏昭雪离开,娄樾扫眸过去,眼神萃了冰,福泉立即敛容,朝娄樾行礼退了出去。
娄樾上月底来淮州成办事,借用贤王世子身份入住庆阳侯府,庆阳侯徐茂才为了巴结他,素日里没少派貌美女子来翠竹院。
今夜主院宴席找歌女作陪便罢了,眼下竟趁着翠竹院无人,派来了懂药理的女子。
其心可诛。
娄樾一向厌恶心机叵测、企图巴结他上位的女人,正要呵斥对方,冷不丁撞入对方抬头时一双欲说还休的美眸里。
二人皆是一怔,震惊于双方的容貌。
眼前女子鹅蛋脸,嫦娥眉下是一双水灵灵的狐狸眼,秀挺的鼻子,殷红的双唇,好一个美人胚子。
徐茂才这狗东西从哪找来的尤物?
苏昭雪未料到翠竹院的贵客相貌如此英俊迫人,他剑眉紧蹙,眉心能夹死一只苍蝇,丹凤眼里蓄着冰霜,锋利的下颚更是唬人。
娄樾见女子傻愣愣地盯着自己,顿时心生不悦,“吓傻了,不会说话了?”
苏昭雪哆嗦了一下,长睫一颤,泪盈于睫,咬着红唇,“公子……奴婢无意冒犯……”
嗓音不自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