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其他时候低调过头、不与降谷零等五人以外的学生相交的女生,怎么会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这么多信息。
明明是大夏天,他却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浸湿。他有些慌乱地想要从对方身上捉出破绽,却在对上稻川秋的眼睛时悚然一惊。
她的眼睛像矿石。铅灰色的,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冷漠、冷淡、带着嗤笑,但这嗤笑都很淡。
他好像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丑陋、愚蠢,自以为是。
稻川秋毫无给他递台阶的意思。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声音没有起伏如同念白,内容却带着恐怖的力量,将警校生打得节节败退:
“父亲是无业游民,母亲是白领。明明母亲赚取了所有的生活费,却受到父亲的影响而对母亲怀有怨恨,认为对方忙于赚钱、忽略了对你的教育。不敢当面对母亲说无礼的话,对别的女生反而出言不逊。你有三任女朋友,全部都是你骗——”
“等等!等等!请停下!——我知道错了!请您不要再说下去了!拜托了!”
“嘭咚”一声,男生的高度直线往下坠,直到他的头颅比坐着的稻川秋还要低。
他趾高气昂时有种狐假虎威的装模作样,土下座的姿势却熟练至极:“我…我一时鬼迷心窍,请您不要和我计较……”
稻川秋说得全对。靠着母亲努力工作而维持的家庭贫穷而岌岌可危,他在醉酒的父亲的挑唆下对母亲怀有怨恨。上了警校之后,他对人群中脱颖而出的降谷零等人又嫉妒又恨,偏偏因为懦弱不敢挑衅。
嫉妒是魔鬼,将他的心百回千回地抓挠。没有勇气向更强者发起挑战,弱者反而成为恃强凌弱的伥鬼。他该挑中谁来发泄他心中的情绪?
几乎不需要思考,他选中了稻川秋。
稻川秋。
她在入学那段时间里确实出尽风头,渐渐却因为常年请假、缺席训练而引来了非议。
枪法很好又如何?“近身战她绝对打不过我,”有人如此不怀好意地揣度;“也许是堆起来的成绩,这种人一看就是大小姐,家里肯定有专门的靶场供她挥霍!”不明事理的人开始起哄;“鼻孔朝天,冷着一张脸,她高傲个什么劲啊!”学生们如此说,于是诋毁、不屑、谩骂。
“我是被他们挑唆了……并不是故意想要和您作对!请放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现在感到万分的后悔,该怎么挽回?他又没有那样的能力,只能低着头,道歉的话语一连串:“真的,我再也不敢了!”
人是多么矛盾的生物。熟练地运用谎言和誓言,然后将二者混为一谈。
或许是察觉到了稻川秋越发冷的目光,他开始打感情牌:“请您放过我吧!如果我的母亲知道这件事,她绝对会为我流泪的!请原谅我,我不想看到我妈妈的泪水……”
稻川秋终于有了反应,她换了一只手,重新把磨牙棒塞进了嘴里。其实一直想说,她叼着磨牙棒的样子像是叼着一根香烟,不是为了尼古丁或食物本身,而仅仅作为一种黯淡的消遣。
“滚。”
她淡淡说:“别再让我听到拿你的母亲做幌子。”
他从这句话中感到莫名的威胁,爬起来踉跄地跑走,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看。
从被莫名其妙辱骂到把人逼退,不过短短一点儿时间,刚够降谷零他们从操场的另一头跑过来。
降谷零将视线从跑走的警校生身上收回来,在稻川秋的脸上停留许久。他好像感到了片刻的困惑和茫然,但只是问:“他是谁?”
松田阵平在旁边搭腔:“看上去那小子不像什么好货色。”
“拜你们所赐来骚扰我的。”
稻川秋站了起来,拍拍衣服目不斜视地想要走开,萩原研二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好啦,小秋,你到底在生气什么,透露一点给我们吧?我们怎么也猜不出来……”
“生气?”
她诧异地说:“我没有生气。”
众人异口同声:“那……”
她冷笑起来:“我怎么会因为你们把我的请假条一起扔进洗衣机里而生气呢。你们说对吧。”
萩原研二:“……”
所有人:“……”
片刻后,众人指向松田阵平:“是他出的主意!”
松田阵平:“???喂喂喂!明明行动的是我们所有人啊!!!你们这群混蛋!”
不费一兵一刃,刚刚还和谐相处的四个泥人扭成了一团,嗷嗷叫。稻川秋旁观,点头:有活力!真有活力!
被他们派遣去食堂打包午饭的伊达航拎着所有人的口粮,深一脚浅一脚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几个人大混战。
他先是诧异,然后扔下便当盒,扑过去哈哈大笑:“加我一个!”
混战于是更加混乱。咚咚咚!咚咚咚咚!
等到大家能够坐下来吃饭,已经过了好久。因为下午还有训练,于是也没有换衣服,便捧着便当盒吃了起来。
稻川秋照旧被他们“多加照顾”。平时她挑食、吃得磨磨蹭蹭,时不时说出诡异的冷笑话——地狱笑话来冷场。但今天她异常沉默而迅速地吃完了饭。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