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话另一端的人有些支吾地说完了来意:“……麻烦您来警署一趟。”
为了方便联络,稻川秋提供了一张名片,上面有两个号码。一个是她自己的,另一个是山崎樋的。她虽然有手机,但忘性很大,常常丢三落四,羽织袖子里装着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偏偏忘了加一部手机。山崎樋便干脆把自己的号码填了上去。
出于对证件的重视,警员不敢怠慢,打了上面的电话,之后便到了山崎樋这里。
“……知道了。马上过来。”
山崎樋把电话挂了,这下真是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捞起靠椅上的外套,推门就要走。
门外的走廊,下属正好抱着文件过来,与他狭路相逢,惊讶道:“您要去哪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大人刚刚熬了个通宵,却这样行色匆匆,难道是……下属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案子出了什么问题?
山崎樋根本懒得管下属心里的崎岖百绕,交代了两句后续工作的粗略,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至于说他要去做什么……
空荡的走廊里传来他发凉的声音。
“去接生活不能自理的大白痴。”
·
警车停下到警署的时候,稻川秋已经睡着了。
酒精带来的虚假血色逐渐消散,她的脸色平复了往日的苍白、几近透明。眼睫微微翕动,仿佛蝴蝶振翅,她的嘴唇很薄。
她抱着手臂,蜷在座位上,睡姿别扭。这是个不大放松的姿态,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搬到一张床上去,好叫她能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警员下车,门口等待的几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接着异口同声地问出了:
“稻川秋在里面吗?”
话音重叠,一模一样的音节巧合得让人以为是回音。反应过来之后,山崎樋的目光右移落在不远处的几人身上。同样焦急的脸庞、对视时讶然而警惕的眼神……他终于意识到,所以他们等的是同一个人。
因为红灯等阴差阳错的巧合,降谷零他们坐着的那辆车比另一辆到得早一些。到达之后,他们也没有马上进入屋子里,而是等在了外面。
山崎樋和他们差不多前后脚到。不过,他们之间没有共同话题,两方分据一角,没有交流——直到现在,他们的关注点汇焦到同一个人身上。
山崎樋嘴角向下压,唇间礼仪性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警员对上他的目光,磕巴了一下,下意识答道:“是……是的,您是?”
“特别犯罪对策部,山崎樋。”
山崎樋把证件递过去,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警车。大半夜被叫过来,他颇有点怨气,因此大步流星、步子踏得很重,但在隔着车窗、看到里面闭着眼睛熟睡的人时,却又不自觉得轻了下来,生怕将人吵醒了似的。
“……真是欠了你的,”他喟叹。上辈子他肯定欠她不止八百八千万。
降谷零的记性很好。“山崎樋”这个名字仅仅出现过一次,便被他记住了。——所以,这人是为了稻川秋而来。
他抿了抿唇,却没有就这样放手的意思。
稻川秋是他们带出来的。当然也应该由他们将她好好地带回去。至于她和山崎樋是什么关系——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至少现在不在。
金发青年虽然表情温和,紫灰色的眸子下压,给人的压迫感却半点不输山崎樋。可怜面前的警员才刚上任不久,根本无力招架,只能看着几人走近了警车,包围住的架势跟寻仇一样。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从另一边车门下了车,看到同伴们时松了口气,走过去互相拍了拍肩膀。
萩原研二看到了山崎樋,语气停顿:“这位是——?”
山崎樋抱着手臂,对着车窗内的人冷哼了一声:“这家伙的监护人。”
虽然说现在不是了。但三年前,稻川秋尚未成年,他确实短暂地在这个位置上停留过一段时间。成年之后他迫不及待把这个名头丢掉,现在用来却算是不错:这证明了他们之间是有实实在在的联系的。
山崎樋扫了一眼几个青年,在心里冷笑。
至少这个名头,比什么警校同窗、同伴……之类的,有名有实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