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高嘴角。
黄昏短暂,唯恐怠慢。
女孩的手指如飞针走线般在键盘上移动,脑袋微垂,微红的鼻尖像是白瓷瓶上的一点胭脂。梁惊水设想最坏的情境:陆承羡入室打劫。在脑海中列出一套详细的应对方案,如果Chloe已被挟持,情况会如何?
她无法拖延,立刻拨通中介阿黄的电话,焦急地催促他确认Chloe的人身安全。
Chloe接踵而至的消息等同喜报:没你说的那么可怕...等你回来再细讲吧,安顿完这一大家子人,我要累趴了。虽不明白“一大家子”具体指什么,但确认室友平安无事后,梁惊水终于吁口气。
专属于他们的时间与空间再度回归。“是我造成的吗?”男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思忖了一下:“嗯,对,是我太迫切了。’
嗓音中漾着几分笑意:“抱歉。”
梁惊水被他的回答堵住了嗓子眼,勃然欲怒的赤小人退隐脑海深处,半晌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时那么近的距离,让我想听清楚你说的每一个字。”故意在最后面放重音。
颤抖不成音的"字”么。
梁惊水脸颊微微发热,遐思如潮汐般涌起又退去。她弯唇轻损:“商先生说话可真文雅。”镇海楼是梁惊水在香港见过菩萨最多的公园,面海矗立着两尊超过10米高的天后娘娘和观音菩萨塑像,旁边还分布着众多吉祥人物的雕像,旨在保佑海民和泳客四季平安。
经过数个泰国烧香拜佛团,几个蹲在地上啃鱼蛋的孩子,一群拿着相机捕捉日落的摄影发烧友,梁惊水才察觉,傍晚的游人远比商宗描述的要多得多。商宗解释缘由:“今天浅水湾的天空和海是渐变色,很多人专门过来拍照。"
走过红墙绿瓦的长寿桥时,远方天际的橘调已融化,呈现粉紫,沿岸的棕榈树与远处山脉轮廓为这幅天然的油画增色。
梁惊水不由驻足,举起手机调整景别,屏息对焦。据说这桥走一遍能增寿三年,但绝不能走回头路。商宗似要回望,她余光瞥见,照片一晃拍糊了,却顾不上查看:“别退,退了折寿!’
他露出一点别样的笑,毫不迟疑转身,目光直迎着她走来。
梁惊水叹气:“唉,你这样活不久了。”商宗牵起她的手:
“心诚则灵,佛祖若知道我退回来是为了见心中念挂的人,不会那么狠心。
“你要是不在我眼前,现在的我死又何足惜?”梁惊水忍不住锤他:“商宗,你知道自己是个情话宝典吗?’
商宗以为她在嗔怪,可实际上,梁惊水的焦躁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体贴入微的温柔,比起冰冷的契约更令人沉沦。她害怕日复一日地沉浸其中,渐生贪念,最后会不舍得放弃。
视野里的晚霞很美,身畔有无暇情人相伴,那天的梁惊水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丧失感。梁徽长眠后,她寄人篱下,没有一刻真正的安宁和稳定。惯性思维让她认定,幸福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就算有,也不过是假象。
如果不是好好先生的出现,帮她找到将知识变现的机会,她连踏出蒲州的可能都渺茫。而如今,商宗在那位之后接连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好好先生像个无法捉摸的过客,关心的话语简短得可怜,支付学费后便销声匿迹,像一个随意摇号改变命运的上帝。
而商宗不同,他真实,且触手可及。万寿亭笼罩在渐渐沉寂的暮色中,海水轻柔起伏,仿佛深蓝绸缎上嵌满了点点星屑
进去后,梁惊水下意识地与商宗拉开了距离,她明白原因。
他们身旁,一对老年爱侣和一对年轻恋人深深依偎在一起,而她似乎没有这样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