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落落以前不太懂,她从小条件优渥,被富养着长大,明明应该心思单纯,却总有一丝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凉薄。
后来,直到她遇见了云瀛,才渐渐的想明白,这种凉薄并非是冷血,而是从骨子里就缺乏安全感。
云瀛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媒人踏破了云府门槛要送进妙龄女子给她爹续弦。
而自己的母亲常年理佛深居简出,虽有父兄悉心照顾她,却总是害怕有一天他们也会离开自己。
日子久了,她就养成了一种习惯,许多事情就让它们自然发生,因为强求是没有用的。
就好比进宫这条路,望到尽头,最坏的结果不外乎就是失宠,或者犯了那个男人的忌讳被打入冷宫,然后香消玉殒。
那么,只要还没坏到那个程度,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如若大运真要差成那样,说明这一切非人力可以扭转,她来到世间潇洒走一回,当过纨绔做过皇妃,也不亏了。
不过,苏卿卿肯定不这么想,她出身高贵,根本无法忍受自己的人生高开低走。
所以,即便表面上装得再云淡风轻,她的行为还是会出卖她。
“妹妹觉得如得如何?“苏卿卿在画像前转了一圈,试探着问道。
“呵呵,画中的每一位女子都很美,但怎么看起来都差不多。”季落落坦白自己不擅长丹青,自然无法比较。
”是啊,花团锦簇,着实难选。“苏卿卿蹙眉,也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郑公公听见她们的对话,只能陪着笑,提醒道:”请两位娘娘慢慢品评,奴才不急着回去复命。“
他嘴上是说不着急,但潜台词却是:赶紧选,而且必须得选,圣上还在等着呢......
季落落听明白了,她开始撺掇苏卿卿,道:”姐姐在后宫位份最高,识人断物的本事也非常人能及,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妹妹我对这些人都不甚熟悉,就请姐姐多费心为圣上分忧吧。“
苏卿卿正担心季落落选她那两个妹妹来恶心她,听她这么一说,生怕再拖下去会生出变化,于是面向郑公公,随手一指。
”张大学士的嫡长孙女张攸然,书香门第,秀外慧中,本宫认为可以作为候选。"
”对,我也赞同贵妃所选。“季落落在旁边点头,眼神不经意的瞄向那幅画像,她真佩服苏卿卿的记忆力。
郑公公轻嘘一口气,好歹有个了结果,终于可以交差了。
“多谢二位娘娘,奴才记下了,若没其他的事儿,那奴才就先告退了。”他弯着腰行礼,态度谦卑的退了出去。
殿内瞬间清静了下来,季落落并没有屏退下人,所以任路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只能继续站在一旁。
苏卿卿也没有留下来喝茶聊天的心情,她悬着的心还没有完全落下,简单寒暄两句便匆忙离开了。
铃兰见闲杂人等都离开了,紧绷的小脸儿终于垮了下来。
她家主子的心是真大,圣上都要有新欢了,她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季落落今日穿的衣裙颜色不似以往艳丽,而是淡淡的藕色,衬得她难得有一丝温婉的气质。
她倚靠在精致的雕漆床榻上,看向在一旁站立的任路,神色严肃、目不斜视,顿时玩心骤起,问道:“任侍卫,你方才可看清了那些画像。”
任路一怔,他没想到她能问他关于画像的问题。
不过,季落落既然让他留下候着,定然有好的缘由。
他只好恭敬着行礼,然后沉下声音说道:“回娘娘,略微看了一眼。”
“看了就好,不知道以男子的眼光来看,那些画像之中谁最美?”
“......”任路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季落落将身子微微前倾,一脸好奇,追问道:“说说看,谁最美?要说实话。”
“属下......属下认为,娘娘最美。”他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来。
“噗嗤”一下,站在他对旁的铃兰一个没忍住先笑出了声。
季落落不禁摇头,如果他这是拍她的马屁,那不得不说,还是挺受用的。
“你进宫多久了?”自从任路被君星怀点名提拔,她还从未与他这样聊过天。
侍卫们通常都在院外值岗,若没有下令不会随意靠近她的殿前。
这阵子她光顾着安胎,外面的事情能不理就不理。
“回娘娘的话,快半年了。”他低着头,没有刻意讨好的表情,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季落落看似无意的问着家常,实则想探一探他的来历。
“属下还有一个妹妹,但几年前她不幸夭折,所以,没有亲人了。”
季落落一愣,手中的丝帕随即飘落,正巧掉在了任路的脚下。
他连忙半蹲下拾起,然后挪动脚步,双手恭敬的奉上。
那丝帕上面熏着香,他不经意的嗅到了一丝味道,连忙屏住呼吸,生怕冒犯到她。
季落落倒是没有注意到他这细微的表情,于是又问:“那入宫之前你可有做过什么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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