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着实看不惯这两人如此这般“卿卿我我”,一张脸黑如锅底,忍不住出言嘲讽:“怎么?小娘子这是打算临阵脱逃?想求薛少卿庇护?”
果儿端起装满了石榴汁的银盘,看也没看萧衡一眼,腾身跃起,再度回到围栏中,在虎笼前傲然站定,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老虎,眼神中的喜爱呼之欲出,只可惜隔着帷帽,媚眼抛给了瞎子,老虎没能感受到,只从鼻子喷出一口气,不满地冲果儿呲了呲牙。
果儿见它可爱,也不再拖延,朗声道:“我驯兽有个规矩,好教萧郎君知晓——凡是我驯服的飞禽走兽,均认我为主,锦团今日若是被我驯服,今后就是我的了,萧郎君可舍得?”
果儿语带笑意,非但听不出丝毫惧意,反而格外从容自信。
萧衡不由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果儿的意思,竟被这少女的无知狂妄气的笑出了声:“好,好,好!今日你若当真驯服锦团,我便将它赠你又如何!”
萧衡说着,唇角浮起一个阴毒的笑:“只是想要我萧衡的东西,也得你有命拿。”
萧衡的声音不大,却满是高高在上的狠辣蔑视,令在场的平民听着都有些脊骨发寒,更觉得眼前这个女郎今日必死无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这女郎此举,与找死何异?”
人群的议论声声入耳,果儿却淡然一笑:“既说定了,那我便开始了。”
果儿说着,不等萧衡拍手,抬手射出几枚飞针,只听叮当几声金属碰撞之声响起,虎笼门上的大锁便应声而落。竟如此就将那铁笼上的大锁打开了!
众人顿时一阵惊呼叫好,忽有人震惊道:“竟有如此幻术?这娘子若想开门越户,岂不如入无人之境?”
这句话登时让众人冷静下来,再看向果儿的眼神不免就带了几分审视。
这小娘子身负绝学,若本性纯善便也罢了,若有心作恶……
众人忍不住看向萧衡身边的薛和沾,方才听闻这位绯袍官员乃大理寺少卿,见他英武庄严稳如泰山端坐正中,众人莫名就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而被众人当做定心丸的薛和沾,此刻也在盯着果儿的飞针沉思,他想起的却是那日与果儿在巷中那一战,那日回去之后衣服里残留的飞针还扎了他好几次,虽不是什么重伤,但也少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似乎每次遇到她,自己从未占过上风。
薛和沾垂眸,用帕子细细擦着方才被果儿用来“榨”石榴汁的那只手,唇角浮起一抹苦笑。
不过,用石榴汁驯虎,难道她要用“??粤祝”之术,以符咒操控老虎?
薛和沾想起自己在古籍上曾看到过的神秘幻术,好奇地向果儿看去,她分明年纪轻轻,却似乎精通许多已经“失传”的古老幻术。
薛和沾正想着,笼中的老虎已经一步步走出了笼门大敞的虎笼。
久违的自由让它十分舒适,甫一出笼便甩了甩头尾,似在活动筋骨。
老虎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仅仅只是一步步走出虎笼这个动作,就已经压迫感十足,围观的诸人虽明知有一人高的铁栅栏防护,还是忍不住有些腿软,默默后退了一步,想要离这危险的大老虎远些。
果儿却反而上前一步,若没有帷帽,众人怕是更会惊诧,果儿此刻竟满面笑意,她看着那老虎的眼神,宛如看着憨态可掬的猫儿一般。
老虎却是个不解风情的,丝毫不理会果儿对它的好感,抖了抖毛发,伸展了筋骨,它终于开始打量面前这个人类少女。
许是对她的身量不甚满意,觉得不够自己塞牙缝,它带着几分嫌弃,从鼻子里对着果儿喷出一口气。
果儿帷帽上的纱幔被吹动飘起,众人堪堪只看见她半张秀丽的面庞,那纱幔重又落了下去。
但越是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貌,越是动人心弦,人群中惊艳的感叹声此起彼伏。人们对于美貌的事物总是多几分怜惜,更何况是眼见如此美貌的娘子即将葬身虎口,顿时有人抚掌惋惜。
就连萧衡都因为那惊鸿一瞥而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些,然而惊艳之余,更多的却是怒气。
如此美貌的小娘子,不对自己伏低做小便罢了,方才竟然当着他的面,与那劳什子薛和沾拉拉扯扯!
如此不知好歹轻浮浪荡的小娘子,合该被锦团噬骨啖肉!
萧衡心下愤恨,便忍不住出声催促:“锦团!等什么呢?”
然而他还要再说,薛和沾的眼神却陡然冷厉,冷声道:“萧郎君,故放令杀伤人者,减斗杀伤一等。”
因着这条律令,加之薛和沾在场,萧衡虽心中不服,却也只能闭上了嘴,只是不能为锦团呐喊助兴,这观赏驯兽的乐趣就少了大半。
然而他虽然只短促地喊了一声,场中的锦团却明显已经对这句话有了惯性反应。只见它周身的毛发陡然竖起,虬结的肌肉块块爆起,四爪用力蹬着地面,蓄势待发。铜铃般的虎目圆睁盯紧了果儿,喉咙中发出一阵饱含威胁意味的低沉吼声。
这声音有如阵阵闷雷翻滚,人类原始的畏惧让所有人都禁不住地毛骨悚然,果儿却依旧八风不动稳立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