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薛和沾便带着石破天去拜访云卿。
果儿今日却没有跟踪薛和沾。昨日之事让她见识了薛和沾的敏锐难缠,在自己尚未洗脱嫌疑之时,离此人太近实非明智之举。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与其与他缠斗浪费时间,果儿还是决定尽快查到傀儡丝线的来处。
果儿戴着帷帽,跟着随春生来到西市,西市与东市不同,琳琅满目的商品中,即可见各国奇珍,也有不少日常用品,更有许多西域香料铺,迎风飘散的各色辛香令人鼻头发痒。而西市最具特色的,还要数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胡人商旅,既有黄发蓝眸的,也有红发赤瞳的,他们却统一说着大唐官话。
果儿常年随师父周游列国,并不少见异邦人,但这么多不同国家的异邦人合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生活交易的场景,着实并不常见。盛世大唐万国来朝,在这一刻具象化地展现在了果儿眼前。
虽然身上还背着一桩疑案,但这样的氛围,还是让她油然生出些自豪来。
只是,西市不是胡人聚居的地方吗?
“找幻师,为何要来此处?”果儿想着,就问了随春生。
“师父有所不知,长安城‘东贵西富’,东市达官显贵聚居,西市则富商云集。但贵人们好雅喜静,要论繁华,还是西市更胜一筹。咱们幻师平日里要靠表演幻术赚钱,自然是在西市更方便。”
随春生解释的详细,果儿了然颔首。她虽然年轻,但跟随师父表演多年,自然明白富商的钱,比权贵的钱要好赚的多。
随春生说着,拉着果儿穿过了西市,指着前面的一处坊门说道:“师父,长寿坊入北门向西的三曲,便是长安幻师的聚居之地了。经常来长安的幻师除非有贵人供养,否则大部分都住在此处。您要找的人,在这里定能打听出来。”
果儿点点头,跟着随春生走进了长寿坊。越往西面去,坊间的巷道越狭窄幽暗,巷内的门户也越密集。坊中来往的幻师大多穿着造型各异的长袍,或在衣服里藏着各种机关道具,或在蹀躞上挂满了道具,一眼看去琳琅满目,似货郎一般。更有时刻头戴面具之人,纵金乌当空,迎面撞上那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具,还是不免惊哭几个幼儿。
与长寿坊的曲道幽深不同,薛和沾与石破天此刻所在的崇仁坊,却是朱门临街,高楼深宅。
大唐对住宅规格有着严格的规定,仅三品以上官员,或门第、才德、文学皆为上乘,被评为“坊内三绝”者,方可向坊外临街开门。而其他官吏与普通百姓的住宅,则必须向坊内开门。且针对身份、地位的不同,在屋舍的数量和楼层的高度上,也有严格的规定。
崇仁坊紧挨着皇城东侧,出入皆是王孙权贵,是以朱门临街,高墙深宅,安静地似与长安城的繁华隔绝开来。道路宽阔干净,不少人家为了防尘,在门前的道路上泼了油。二人骑马穿行其间,马踏无尘,空气里都是钱的味道。
石破天忍不住咂嘴,他只在长安最大的马球场见过如此奢靡的防尘方式。没想到豪门贵族平日里竟也如此防尘,生活奢靡可见一斑。
待路过长宁公主的府邸,石破天瞪圆了眼睛:“长宁公主府?少卿,长宁公主就是安乐公主的嫡亲阿姊吗?”
薛和沾扫了一眼公主府门匾,点了点头。
石破天惊叹:“那云卿到底是何人?竟跟长宁公主是邻居?”
薛和沾除却在果儿处吃瘪时,平日里耐心总是极好地,他含笑向石破天解释道:“云卿全名沈佺期,乃是武皇时期的进士。此人惊才绝艳,尤擅诗作,以诗句华丽秀美而著称。他与宋之问是长安公认的两大才子,并称‘沈宋’。”
石破天立刻联想起来:“两大才子?那他们俩是不是为了争第一关系不好?”
薛和沾却摇头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沈宋二人虽时常被世人比较,两人却并非王不见王,反而惺惺相惜,结为挚友,时常一起精研诗律。如此风骨心胸,也被天下文人引为佳话,广为称颂。”
石破天点点头,感叹道:“才子的气度果然非同一般,少卿您也是如此!”
薛和沾被石破天猝不及防的马屁拍的险些呛住,轻咳一声道:“沈佺期武皇时期便曾出任通事舍人,当今圣上也很器重他,官拜二品中书舍人,我怎可与上官相比。”
石破天闻言疑惑起来:“少卿,沈佺期这样的才子,又是官身,何至于对顾冰之这个普通学子痛下杀手?”
薛和沾点头:“我并不怀疑沈佺期,但二人即为友人,从沈佺期那里应该能得到更多关于顾冰之的线索。有时,朋友比父母更了解一个人。”
薛和沾话音刚落,两人便已经到了沈佺期的府邸,沈府在崇仁坊内众多权贵豪宅中算不上大,但胜在位置极佳,毗邻长宁公主府。
薛和沾下了马,石破天立刻上前送上拜帖,门房看见拜帖上的名字,当即满脸堆笑地将薛和沾迎了进去。
府邸内清幽雅致,处处体现出沈佺期的审美和气韵。待到沈府正堂,沈佺期已经等在那里。
“沈某还道近日缘何起风,竟是将薛少卿吹来了,寒舍蓬荜生辉。”
沈佺期一袭月白大袖长衫,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