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被薛和沾凌厉的拳风挡住去路,一时竟无法离开墙头,只能不断地在狭窄的墙头腾挪跳跃,躲避着薛和沾的攻击。同时伺机射出飞针,试图寻找薛和沾的破绽。
然而,薛和沾的拳法实在太过刚猛,可谓一力降十会,纤细的飞针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而院内那两个小仆僮,亲眼看见自家花园的绿竹里竟变出个女郎来,还与这绯袍官员在墙头缠斗,惊叫一声“妖怪!”便连滚带爬地跑去喊人了。
待听到纷杂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花园,二人已经又过了几十招,果儿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而薛和沾却依然气势如虹,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果儿心中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定会被这人捉住。
终于,果儿瞅准了薛和沾后退躲避飞针的时机!她迅速地将自己的下裙解了下来,兜头朝薛和沾罩去!
薛和沾震惊中,只见那秋香绿的罗裙在果儿手中翻飞舞动,如绿浪碧涛翻涌席卷而来,渐渐地薛和沾眼前已经看不见罗裙后的果儿,产生了置身深海的幻觉……
就在薛和沾快要在“海中”窒息的瞬间,周遭猛地喧闹起来,他浑身一震,视线再度清明,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方才那个墙头,反而身处闹市中央,手中还抓着那条绿罗裙。
而薛和沾的周围,乌泱泱地围着一群人,无论男女老少,皆对薛和沾面露鄙夷之色,指指点点。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是个登徒子!”
“就是啊,当街调戏小娘子,竟然还把人家裙子扒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啧,劝你们少说几句,没看见人家身上穿着绯色官袍吗?”
“当官的怎么了?我巍巍大唐天子脚下,岂容此等枉法之徒!”
“对!此等寡廉鲜耻败德辱行之人,就该被御史言官弹劾!”
薛和沾听得一头雾水,举目四顾,却哪里还有半点果儿的影子!
明白自己又着了这女幻师的道,薛和沾攥紧手中罗裙,眼神沉了下来。
围观百姓见他似有不服,言辞愈发犀利,更有几名泼辣娘子,举起手中刚买的蔬菜瓜果,便义愤填膺地往薛和沾身上掷了过去。
薛和沾未曾防备,被砸了一头一脸,他面上肌肉紧绷,竭力维持着良好的修养,朗声解释:“我乃大理寺少卿,方才正捉拿逃犯女幻师!并非调戏民女!”
众人被他的气势震慑,面面相觑一刻,又上上下下打量薛和沾一番,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嗤笑起来。
“哟!这谎扯的,谁信哟!”
“反正我是不信的,哪个衙门抓逃犯还脱腰带解衣襟的?”
“衣衫不整还罢了,这位‘少卿’胸口上的抓痕要如何解释?若非你行不轨之事,怎会被小娘子抓破了胸口?”
“胸口?”
薛和沾震惊之下,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蹀躞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衣襟上的金石纽扣也不翼而飞。
此刻他的衣襟散乱敞着,白色中衣也被扯开,露出的胸膛之上,赫然可见三道清晰的指甲抓痕,伤口虽不深,却也沁出点点血珠来。
方才没注意到尚无知觉,此刻一阵刺痛传来,薛和沾不知自己是痛的还是臊的,只觉头脑发昏面上发烫,恨不能当场遁地逃离。
然而围观群众却没有就此放过他。
“你还别说,这小郎君虽是个人面兽心的,肌肉倒是紧实饱满,皮肤也是白皙如玉……”
“擦擦你的口水吧!没出息样儿,你瞧方才那小娘子多烈性!甭管登徒子长什么样,既然他做了登徒子!就要毫不留情地挠花他那虚伪的俊脸!”
薛和沾生平头一回,被人赞美容貌的同时内心生出一种备受羞辱之感。往日里智计无双的脑子,此刻犹如被方才那罗裙的绿浪搅合成了一锅粥,竟是一句辩解之词也吐不出来了。
正当他惶惶然沦陷在众人的评头论足中时,一声嘹亮的“少卿”拯救了他。
只见石破天不知如何挤进了人群,头上的幞头都被挤的摇摇欲坠,手中竟还牢牢牵着那两匹马。
“少卿!您……您这是怎么了?何方妖孽!竟敢轻薄我们少卿?!”
待看清自家少卿狼狈的模样,石破天惊的嗓子都破音了。
……
终于被石破天从正义群众的围剿中解救出来,薛和沾骑在马上,手中紧攥那条罗裙,面上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荡然无存。
“少卿……您脸上,是被人丢了鸟屎吗?”
石破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薛和沾,终究忍不住好奇出声询问。
薛和沾顿时周身僵硬,咬紧牙关猛地一夹马腹,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奔大理寺而去。
平康坊深巷中,果儿双腿发软地拐过一条巷口,迎面便撞见墙上贴着的海捕文书,文书上细致到连白驹的模样都画的十分清晰,果儿咬了咬牙,扬手便想将文书撕毁,巷道另一头便过来几个人。
果儿只得作罢,转身贴着墙边往巷道更深处走去,途径一个贩卖小儿玩具的货郎,果儿看见一名女子将帷帽随手放在一旁的牛车上,便开始耐心地为孩子挑选燕儿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