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少女冷喝一声,抬手按住薛和沾头上的软脚幞头稳住身形。
薛和沾震惊之下,呆愣片刻才开口:“娘子此举何意?”
坐在他肩头的果儿尚未答话,紧跟薛和沾而来的两位衙役拐过楼梯,一眼看见自家少卿肩上竟骑着一个小娘子!
二人联想到这慈恩寺塔方才诡异地死了人,瞬间汗毛倒竖,惊呼出声:“哪里来的女鬼?放开我们少卿!”
二人说着,便横刀出鞘,直指果儿后背。
“女鬼”果儿闻声幽幽转过头去,身形却依旧稳稳坐在薛和沾肩头,甚至还伸手扯了扯他??幞头的右脚:“后退两步。”
薛和沾从未经历过被人当驴子般骑着的情形,竟鬼使神差地下意识听了果儿的指令,待退了两级台阶,才顿觉荒谬。
两名衙役见自家少卿竟如此任由“女鬼”操控,一时也慌了神,不由得也跟着退了两步。
薛和沾回过神来,想到此时“骑着”自己的是个小娘子,羞恼之下红了脸,声音不由冷了下来:“娘子若不下来,薛某便……”
然而他便要怎样还没想好,肩头便是一轻,果儿身体一旋,便轻盈地立在了楼梯扶手之上。
那扶手又窄又滑,果儿站在上面却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薛和沾仰头看过去,此刻夕阳金色的光芒从佛塔的窗子照进来,正洒在果儿肩头,少女沉静的脸庞坚毅冷傲,竟隐隐透出几分清冷的神性。
两名衙役此时也看清了地板上那少女拉长的身影,顿时反应过来她便是那杀人疑凶女幻术师,并不是什么女鬼。
二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面上无光,顿时横刀指着果儿怒骂:“你这杀人疑凶,见到我们少卿还不束手就擒!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你是来查案的官?”
果儿闻言,抱臂俯视着站在台阶上的绯袍郎君,又问:“我师父说,你们这种穿绯色的,是大官?”
薛和沾听着这带着几分天真的问话,却没有因她是个天真少女就掉以轻心。
他虽刚赴任大理寺少卿,尚未经手案件,但薛和沾自幼醉心解谜破案,早已将大理寺库存的案卷全都仔细研读过,从中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凶犯,知道不能仅凭外表和年纪就轻易判断一个人是否无罪。
薛和沾仰头看向果儿,肃容道:“我乃大理寺少卿薛和沾,闻人举告此处发生凶案,特来查看。”
“你姓薛?”
果儿挑眉,又扫了一眼薛和沾身上的绯色长袍,追问:“你是太平公主的亲戚?”
薛和沾闻言微微蹙眉,两名衙役察言观色,立刻厉声训斥果儿:“大胆!怎可如此直呼镇国太平长公主从前的封号?!”
如今已是中宗当政,太平公主作为中宗唯一的妹妹,已经获封镇国太平长公主。虽然唐朝对百姓如何称呼皇族和官员的要求并没有那么严苛,但当着薛和沾的面直呼他祖母曾经的封号,的确算得上不敬。
然而果儿对两名衙役的呼和却丝毫不惧,只不咸不淡地答了句:“哦?皇帝的姊妹叫长公主。”
她虽是一副受教了的模样,但那随意的态度还是噎的两名衙役一时语塞。
薛和沾也不禁哑然,但又看见她耳垂上的耳珰,怀疑她若非胡人也定然是边城乡野人家的娘子,不懂这些皇族称号也并不奇怪。
薛和沾想着,意识到眼前这小娘子暂时还是杀人疑犯,怎的竟反客为主盘问起自己来了,于是肃起一张俊脸,冷声问道:“娘子可是那表演幻术的果儿?你与死者是何关系?为何阻止我等查案?”
果儿闻言蹙眉,看傻子般睨了薛和沾一眼:“是。不认识。这里有悬丝机关,你们不能进。”
虽也回答了问题,但惜字如金,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两名衙役被她这副狂傲的模样气了个仰倒,张口又要喝骂,却被薛和沾打断了。
“悬丝机关?”
薛和沾丝毫没有纠结果儿的态度,只疑惑地看向空空如也的第九层塔中,这塔顶平日应当鲜有人至,窗棂上有一层明显的灰尘,地板却相对光洁,只隐隐有一层薄尘,似乎是被打扫过不久。
薛和沾眯起眼睛,透过窗子里照进来的夕阳余晖,当真隐隐看见几条发丝般的纤细丝线,连接在楼梯口至窗口之间,末端延伸到了窗外。
“悬丝傀儡术。”
薛和沾已经适应了果儿言简意赅的说话风格,认真思索起这悬丝傀儡术来。
他虽对幻术不甚痴迷,但祖母镇国长公主很喜欢幻术,薛和沾作为祖母最疼爱的孙辈,也时常陪着祖母看幻术表演。
他回忆了一番:“我只看过悬丝傀儡花灯表演。”
那的确是很震撼的一场表演,因而薛和沾当时虽然年幼,却至今仍记得那如梦似幻的场面。
果儿见薛和沾还算有些见识,稍稍有了些耐心:“傀儡与花灯无二,都是悬丝机关操控的。”
果儿说着,指着薛和沾面前的台阶:“碰到这根线,残余的丝线都会顺着窗口飞散。”
薛和沾闻言一怔,低头看去,但靠近地面的光线过于昏暗,他眯起眼睛看了半晌,才隐约看见果儿所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