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绚烂,暮色四合
床上的青年身子微微动了动。
宿醉后的身体酸软无力,脑袋还有些隐隐的不适,青年慢慢睁开眼睛。
在八角宫灯晕黄的灯影里,首先入目的是帐顶天青色的承尘,鼻息间随即又传来了淡淡的馨香。
这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王维远身子一震,正要翻身,却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醒了?”
侯夫人秦素心从不远处的窗下走了过来。她双目盈盈,面颊含笑,正温柔的望着自己。
王维远慌忙起身:“此番是小子得意忘形,以至于贪杯醉酒,失了分寸,还望夫人海涵。”
侯夫人只微微笑着摇摇头,开口唤道:“阿远?”
听到这声颇为亲近的呼唤,正在低头穿靴子的王维远手凝了一瞬,复又恢复正常。
侯夫人试探着问道:“你跟阿均情同兄弟,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自然叫得,夫人既是阿均长辈,自然也是阿远长辈。”
见儿子同意了自己的称呼,侯夫人高兴至极,心底又涌上了一层酸涩。
这是景川侯府的嫡长子,也是她秦素心唯一的儿子,本该骨肉相连,至亲无比的关系,如今却要小心翼翼的去征求意见后才能叫阿远。
阿远,多么陌生的名字,却阴差阳错之下,冠在她的青儿身上叫了足足十七年。
望着儿子那挺拔修长的身影,侯夫人忍住了上去拥抱的冲动,脑海中再次闪过夫君再三叮嘱的话语:“这孩子刚出襁褓,就遭遇横祸,几番辗转,幸得好心人收养。
你看他谈吐落落大方,行事谦和有度,许是因天性使然,骨子里就是个好的,也不能否认人家养父母对孩子的悉心照顾和培养。他现下的父母虽不如咱们侯府显贵,也是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庄户人家。
对于一个庄户人家来说,培养一个孩子成才需要花费的银钱并不是个小数目,可见养父母对孩子的爱重程度。此番机缘巧合之下,虽被咱们找到,你我也不能轻举妄动。
我看这孩子是个有出息,又知恩图报的性子,人家辛辛苦苦抚养他十七年,咱们若是为了自己的思儿之情强势去要回孩子的话,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那样即便将来青儿回来,想到咱们对他养父母以势压人的作为,估计也不会心里舒服。
年后就要科考了,咱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拿这件事情去影响孩子的心绪,那样的话,就不是亲子而是害子了!
趁着这段时间,咱们做个两手准备,一方面是先派人去临城细细探查养父母那边的详细情况,另一方面则是在不影响孩子温书的前提下,尽量多找机会去跟这孩子慢慢培养感情。待到明年科举结束,咱们也将养父母那边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届时寻个机会,将他临城的父母都接过来,咱们两家人也开诚布公的坐下聊聊这件事情,不管怎样,总是要将他那边的父母安置好,如此咱们将来让青儿回归的时候,也能少些歉疚了。让孩子得两厢父母疼爱,总好过让孩子两厢为难好的多。
将来咱们还是要跟他临城的父母常来常往的,此事更是需要从长计议,咱们都等了这么十七年了,也不差最后这几个月了,因此你要稳住,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害了孩子。”
王维远穿好靴子,转头却与侯夫人的眼神对了个正着,虽然她很快就移开视线,他还是看到了她眼中那强烈到掩饰不住的慈爱目光。
慈爱,这个词语今日在侯夫人的身上感受到好几次了!
王维远暗暗叹息一声,许是出来太久,想念家里的母亲了吧?因此看到与母亲年龄相仿又很温婉的侯夫人,就生出了孺慕之情吧?
看来回去要跟母亲再写封平安信了。
思及此,王维远就开口辞别:“今日多劳侯夫人费心照料,如今天色不早,不知阿均现下如何?若他也醒来的话,我们也该回去了。”
侯夫人听到他要离开,脸上露出不舍之意,下意识就想开口挽留,又想到夫君的那番话,最后还是微笑着解释:“阿均就在隔壁的院子里,他醒来的比你略微早些,只等你醒来了,一起归家呢!”
当下侯夫人就唤人去叫了秦时均来,锦初和秦嫣然也都跟了来,见王维远已是清醒过来,遂就跟侯夫人告别,出了景川侯府准备离开。
说话间,景川侯身着常服也匆匆而来,他应是沐浴不久,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中年美大叔踏步之间,锦初隐约觉得他与王维远竟有几分相像之处。
莫非,长的好看的人都很相像?
想到自己的疑神疑鬼,锦初自嘲地笑了笑,跟在几人身后出了府里,坐上马车归家去了。
景川侯府赏菊宴上,远山居士神奇现身的消息,次日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在京城赴宴人的家中传开,经过两三日的发酵后,整个京城都知道近两年异军突起,风靡书画圈的远山居士竟是一不满弱冠,进京赴考的优秀举子了。
因着并不知王维远的住处,那些人就直接跑到了秦府去找秦时均,以期通过他的引荐来结交王维远,最后都被秦时均以远山居士接下来的日子要闭门不出,一心备考的借口给打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