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杜王妃就站了起来,她上前拉住儿子的手,仔细端详之后再一次确认:“安儿,你身子果真养好了吗?”
面对慈母心肠的母亲,哪怕是素来不喜赘言的定北王世子,此刻也只能温言软语地宽慰起来:“母妃,我的身子真的养好了!之前不让刘神医宣布我已痊愈的消息,也是跟父王商定好的,为的就是让埋在府里的暗桩,传回去错误的消息,免得打草惊蛇。”
“那就好,那就好!”杜王妃放松心神,“不过我儿也不可大意,你本次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当娘的岂不能担心?”
忆起儿子当时惨状,杜王妃不由美目盈泪:“古语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我儿身负重任,日后再不可孤身探险!
宿承安微微一愣,不由看向座上妇人,他母妃明艳动人,仍如一朵未经风霜,娇艳欲滴的人间富贵花。
可方才她那一番话,明明是意有所指:“母妃,您?”
见儿子吃惊又诧异的模样,杜王妃笑了两声,方肃容说道:“宿家数代先祖浴血奋战,抵于外地,才换来这北境安宁,护得这一方子民安康,也才有了咱这世袭罔替的定北王府。”
想到日夜操劳的夫君,她露出几分心疼:“哪知新帝登基后,竟然重用奸佞,听信谗言,排斥忠良之士;整日里不思治理国家,生活糜烂,不顾民生,偏偏却只知猜忌奋战在外的将帅。原本你父王还想着清者自清,咱们只要一心为国,皇帝总不会寒了忠良之心。”
杜王妃目视前方,眸中露出悲色:“直至五年前武安侯那场事变发生。忠心耿耿的西北英雄,国之栋梁,最后却落得个内外勾结,通敌卖国,全家上下满门抄斩的下场。”
“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这西北战事还没平息,西戎还虎视眈眈呢,王座上的那位居然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斩杀忠良了!你父王枯坐三天后幡然醒悟,这才收起了最后那一丝幻想,开始筹备起来。”
杜王妃不屑冷笑:“总不能咱们一腔热血付出,最后还要引颈待戮吧!
皇位上坐的已经不是一个仁善之君了,也不配咱们再去死心塌地的效忠!”
她望向儿子,满是辛酸:“此后咱们定北王府更是处处受制,举步维艰,既要外驱北狄贼寇,又要内防朝廷射来的毒箭,偏偏府里还不太平,你父王短短几年,就已斑白了头发。”
想到家里那个不省心的庶子,杜王妃又是一阵烦躁:“你大兄眼大心空,不是个能顶事的,更守不住这定北王府的一片基业。他能安分守己不添乱,已是烧了高香了!”
目光转向高大英俊的儿子,杜王妃目光殷殷:“如今这偌大的王府,只你父王一力支撑。幸得我儿如今已然长大,你父王方能后继有人!日后我儿切莫再孤身入险境,若你再有个好歹的话,宿家几代人的心血就功亏一篑了!”
听完母妃这番话,宿承安不由愧疚交加。他之前总以为母妃是养在王府的一朵富贵花,虽与父王鹣鲽情深,却也从未插手过前朝之事。
因自己身份贵重,不到四岁就被父王带在身边贴身教养,每每见母妃,她也只是慈母情深的关心他的起居生活,宿承安只当她只是一深闺有些眼界的贵妇而已。
何况他与父王的计划本就处于九死一生,危如累卵的境地,故而只父子二人及心腹寥寥数人知道,并不敢宣之于口,更不曾对母妃提及过。
却不想母妃竟早就了然于心,并看得如此透彻。
向来稳重的儿子讶然失色的表情,逗得杜王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她对着宿承安肩膀爱怜地拍了拍,开口打趣道:“突然发现母妃没有那么好哄了吧?”
“母妃,母妃,”宿承安抓住杜王妃的手,心里情绪翻滚,目中异彩连连,“母妃哪里只是不好哄,母妃明明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儿子实在是又惭愧又欢喜。”
惭愧的是做了二十年的母子,才发现他母妃并不单纯是他认识的那个样子;欢喜的是,这样的母妃才是最适合他们定北王府的母妃。
杜王妃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之前咱们只要做规规矩矩,守好北境安宁,偶尔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使得皇帝放心,一心拱卫天子的老实臣下就成了。可惜啊……”
她叹息一声:“皇帝却不肯放过我们,一心要逼我们定北王府去死!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是人!咱们宿家为了他神家的江山夙兴夜寐,拼死拼活,最后却还不给活路,那还跟着他神家干什么?”
君臣相须,事同鱼水。
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之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
如今蟠龙宝座上的那位,既不能君臣相得,又不能以民为子。
上砍忠臣良将,下踏黎民百姓,边关不宁,四夷来犯。
宝座上那位尚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活在佞臣小人编织的虚假繁华幻梦里,自得自乐,醉生梦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