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谢道颖便搬回了地十五。
她与马文才两人坐在桌边,一个看《论语》,一个看《诗经》。
谢道颖将《诗经》往桌上一扣,看向了那边的书墙,突然就笑了起来。
马文才从书上移开视线,问道:“你笑什么?”
正在整理床铺的琴书与马统也连连点头:
小姐笑什么?肯定是有好玩儿的事了。
谢公子笑什么?肯定是因为又搬回来了,高兴傻了。
谢道颖捂脸笑了一会儿后才说道:“马文才!这个书墙还是你照着英台那边学的呢,那我现在告诉你件事儿吧,就在今日傍晚,他们那儿又拉了一个又厚又重的布帘子了呢!哈哈哈哈哈,哥哥,你还学不学了啊?”
哥哥?马文才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捏了下谢道颖头上的束发揪揪,回答:“没布帘,不学。”
“哈哈哈哈哈,”谢道颖又笑了起来,然后她蹦跳着跑去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抱出一块墨绿色的厚布料来,哒哒哒的又跑回了桌边,“啪”的一声,撂在了桌上,对着马文才献宝道:“瞧,我给你找来了!”
马文才......,他看了看那书墙,有种搬起大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琴书一看,乐了,这不就是饭后小姐去山长夫人那儿找来的吗?原来是用在这儿了。
“马公子,我来帮你挂吧,这个我在行!”琴书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头一次做这事儿,激动的。
马文才......
他看着谢道颖那晶亮亮的眼睛,甜丝丝的笑脸,无奈的拿起了桌上的厚布,对琴书说道:“不用,我头一次挂,看起来挺简单的。”
琴书:不开心,简单我也想玩儿啊。
马文才上了床,磨磨蹭蹭,慢慢腾腾,终于,他还是挂好了那个布帘子。
好了,现在床上不止有书墙将两人隔开,还有一个高高挂起,又厚又重的布帘子呢。
谢道颖围着床转了几圈儿,拍手道:“干得漂亮!这手艺,棒极了!”
马文才......
马统看自家公子脸色不对,连忙赞道:“挂得好啊,平平整整,正正中中,好啊,好!”
马文才......
见大家都夸了一遍,琴书便也说道:“马公子真的很能干啊!”
马文才......
洗漱之后,马统与琴书都退了出去,屋里就剩谢道颖与马文才了。
看马文才上了床,谢道颖也“噌”的一声上了床。
她一上床,便“噌”的一声把帘子拉上了。
马文才......
谢道颖一下子就滑到了被子里,开始窸窸窣窣。
既然马文才已经知道她是女子了,那晚上,她便讨个巧,不束胸了吧。
谢道颖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裹胸布便被她解了下来。
她坐起身来,将裹胸布叠好放到了枕边。
隔壁马文才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他聪明的没有发问,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这边的动静。
一会儿过后,见没有动静了,他问道:“你睡了吗?”
谢道颖“唰”地拉开布帘子,问道:“有事啊?”
马文才看她脸色很好,一看就没事儿的样子,眨眨眼道:“没事儿,就是问问你,要不要看会儿书?”
“看书就不用了,要不,我们聊会儿天吧。”谢道颖躺下说道。
马文才笑道:“聊什么?”
“聊什么?”谢道颖想了一下后说道,“没什么可聊的,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要是真实的。”
“讲故事,真实的。”马文才略一思索后便有了,“那,你听好了啊,我有一个朋友,他是家中的独子,父亲多年努力,求医问道,想尽了一切办法,始终未能再给他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嗯。”谢道颖点头,“好惨一男的,不过,有一个孩子也很好啊,给他全部的爱,教他,陪他,何必一定要强求呢?还有,他既然想尽了办法在此事上,那对那个唯一的孩子,是不是多有疏忽啊?”
“是的,常常想不起他,想起他了,就是打他,嫌弃他,嫌他这个没做好,那个没做好,不配做他的儿子。”
“我看儿子是个好儿子,父亲却是个渣渣爹,做他的儿子,太可怜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可是,曾经有人劝那个儿子,他是父亲,天下无不事的父亲,父亲打骂儿子,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还有,丈夫责打妻子,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说这种话的人,呵,我知道一句话,叫做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们没资格劝别人原谅。”
原来是他们没资格,不是自己一身反骨,不知感恩。
马文才看着自己身前的被子,眼睛通红。
“好了,告诉你那个朋友,坚强点,等他长大了,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别憋着。”谢道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竟是睡着了。
马文才坐在床上,双手捂面,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指缝中滴落。
被窝里,谢道颖的眼睛有些红。
有一个朋友,那个朋友通常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