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雒仪的肚子接连发出几声咕噜响声,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往被子里钻了钻。
周继燊还是没抬头,压着嗓子缓缓说道,“去买了,马上回来。”
她提的要求,他就算再生气,也得先给她满足了。
他嘴唇紧闭,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一丝愤怒,让人看不清的高深莫测。
小助理刚好敲门。
周继燊手下的动作没停,直接喊他送进来。
“进来。”
小助理打开门,端着刚买来的馄饨走了进来,抬头一眼看到两个人的亲密动作,瞬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避开来。
他目不斜视,“那个,老板,馄饨买来了……”
周继燊倒是心里坦坦荡荡,完全不怕人看,肃声回他,“放桌上。”
方雒仪也点点头,冲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小助理放下馄饨,就飞快的跑了出去,临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说一句,“老板,我就在门外,有事随时叫我。”
周继燊慢悠悠的处理完伤口,把脚轻轻放回原处,掖好被角,这才站起身来,朝卫生间走去。
方雒仪以为他又要出去,往上使劲窜了窜身子,想伸出那只闲着的右手去拿勺子自己来吃,又被输着液的左手牵制住。
她左挪右挪,上动下动,想找个最佳位置。
被洗手出来的周继燊一眼看到。
他站在原地凝视着她。
这次,脸上有了愠怒的表情,眼中还泛着凛人的寒意。
“方雒仪,躺着别动。”
他快步走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打开馄饨,拿起勺子舀了一个,轻轻吹了几下,送到方雒仪嘴边。
方雒仪微微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明明肚子很饿,可饭到嘴边的那刻,却一口都吃不下,而且一闻油味,就犯恶心,还一直不断地往上返胃酸,搅得她根本无法安然躺下。
“不想吃了……”
她有些厌恶的别过了头。
上一秒恨不得快点打开自己大口吃,下一秒闻着味,就想让人赶紧端走。
周继燊看她一分钟内两种反应,既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迟疑都没有,端着馄饨就直接站起身来。
“那我让陈叔送点养胃粥过来。”
说着,就要出去打电话,被方雒仪伸手一把拉住。
“周继燊,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小,越来越小,那可怜巴巴的语气,像是在向周继燊乞求,乞求他,带她走。
她不喜欢医院。
更讨厌住院。
那时候,她亲眼目睹妈妈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以至于后来妈妈去世,她也对医院产生了恐惧心理。
什么感冒发烧,胃疼头疼,她都拒绝去医院,甚至在国外遇到过更严重的情况,她都咬紧牙死命扛过去了。
有一次发烧烧到意识模糊,还是被陈琛强制性的扭送着去了医院,结果,半夜她自己又跑回了家。
她执拗,是因为有一些难以愈合的伤口。
这些伤口,慢慢结痂,每当她一用力,那些结痂处就会绽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妈妈被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肺癌晚期了,那时候她还在外地读大学,听到这个消息,火速赶了回来,请了长假陪着妈妈成宿成宿的熬在病房里。
她回忆起,那个满是消毒水的白色房间,寂静的就像电影里的恐怖画面。
她每天都想着各种办法逗妈妈开心,给妈妈买各种好吃的,陪她聊天,可是于事无补,章榕因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整个人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那个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窗口处还能看到一棵每日在秋风中轻轻摇曳的银杏树。
妈妈剪短了她最爱的波浪长发,穿着一身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喜欢站在窗口往外望,方雒仪知道,她是多么地渴望再次回到外面的世界。
这也成了她记忆里留存的,对妈妈这个形象的,最后的片段。
曾经那个爱美又骄傲的妈妈,最后因为肺癌骨转移而全身疼痛难忍,彻夜难眠。
而那个时候,方光策居然和那个陌生女人正因为即将迎来新生命,而感到欣喜。
方雒仪每每想起妈妈受的那些苦,心里都难过到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乞求周继燊,今晚带她走,不要让她留在这里。
只是原因她并没有说出口。
周继燊人已经大步走过去,听她这话,他闭了闭眼睛,眉心皱的厉害,一股无法言说的心疼,在他心里翻涌。
还好,他正背对着她,没有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他咬着唇,强迫自己淡定,“先输完液,你听话,我们就回家。”
他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平静,好像知道方雒仪的心里此时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强制她留下,也没有质问她为何想走,而是一个简简单单,云淡风轻的回答。
这句话瞬间让方雒仪感到心安,她刚才眉眼中的小心翼翼渐渐淡去。
说完,他端着馄饨,开门走了出去。
方雒仪没有再睡去,胸口的灼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