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先帝”这两个字,朱允熥就有些厌恶了,他并不是厌恶朱标本身,而是厌恶臣子拿先帝说事儿,恰恰杨士奇他们就比较喜欢这样做,而每次这个时候,他都会窝火。
虽然如今朱允熥声音大了些,脾气也见长了些,但对杨士奇这样的老臣,他还是会留下体面没有发作。
今时不同往日,这样的事情都用不着自己上场,自然有人替自己说话。
就在杨士奇话音落下的时候,黄子澄冷哼一声就开始反驳。
“先帝役使劳工本就是雇工,那是彼时宫庭消耗小,先帝内库总有结余,所以才体恤小民舍弃征伐采取雇工,小民自该是感念先帝恩德,
然今时不同往日,大明皇产遍布天下规模巨大,仅凭今上内库维持运转已是难以支撑,如何能再效仿先帝行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莫非先帝体恤小民,小民就感恩戴德,今上碍于困窘重新征发徭役,小民就要怨念以对了?
生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屡见不鲜,今天还要应验在我大明天子身上不成!”
黄子澄掷地有声的话响彻朝堂,朱允熥差点没忍住站起来大声叫好。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天子也有天子的难处,照顾小民一时已经是降下恩德了,小民怎么能反过来提要求呢?
给皇帝干活从古至今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然怎么能叫皇帝?
对朱允熥来说,黄子澄这话无疑说到他的心坎里面,这些大臣整日只知道说百姓如何如何,怎么就没人来体谅一下皇帝的不容易呢!
诸多变法党官员皆是暗自叹气,就连杨士奇也是沉默不语。
黄子澄这家伙还是有一手的,精准找到漏洞,反驳的让人无话可说,杨士奇也只能为之无奈了。
并不是他斗不过黄子澄,只不过当皇帝拉偏架的时候,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处使去,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皇帝只会做出偏于自己心意的选择。
能让皇帝少掏钱,那皇帝一定是乐意的,朱允熥本身就是个奢靡无度的家伙,能白白使唤劳工他自然不想多花钱。
曾几何时朱标也是如今天朱允熥一样拉偏架,只不过那时候朱标偏向的对象是变法党,为了改革变法的大业,他可以容忍其他任何事情。
只是到了今天情况就直接两级反转,成了朱允熥偏向旧党打压变法党了。
朱允熥眼里,这不是什么改革变法的事情,而是谁能听话的问题。
他俨然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权力动物,百姓过得如何,改革成果还能不能维持住,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只有保证自己无上的权威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需要掌权掌钱,其他任何事情都需要为这个让步!
自从把这两样抓在自己手里,他终于感受到皇帝的快乐了,自己的意志终于可以贯彻下去。
如今看着杨士奇吃瘪,变法党沉默的样子,朱允熥心里还是痛快的。
他倒也不会一下把变法党打死,毕竟他已经明白保持局势平衡的重要性,变法党不能一家独大,旧党一样不能一家独大,就让他们双方彼此争斗,自己才能一直保持超然的地位!
“黄卿的奏议深合朕意,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也不必再议,其他大臣若是无事,那就退朝吧。”
朱允熥淡淡的摆了摆手,就打算结束本次简短的廷议。
他心里是无比畅快的,自此以后自己就是真正的帝王,再也没人能够违抗自己的意志!
“陛下,臣有本奏,这里有太师许良托臣转交于陛下的手书,太师特请陛下恩准,由微臣在朝堂上代为念诵。”
就在这最后的时候,解缙缓缓从班列中站了出来,突然提出奏请。
听闻这么一句话,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朱允熥更是脸色僵住,听到太师两个字,他莫名的就有些心虚。
太师这四年对朝廷一直不闻不问,为何这次从海外一回来,就突然要在朝廷说话?
朱允熥也不傻,稍微一想就知道许良大概是为的什么事情,只不过此前许良一直都过分低调,让朱允熥都有些把许良忽略掉了,这个时候他才惊觉,这大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呢!
所有官员,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朱允熥在听到太师二字的时候,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慌。
黄子澄和齐泰这一票官员们,更是脸色一下难看起来,许良那也是他们深恶痛绝的一个名字,关键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没办法奈何对方,那家伙现在是大明真正碰不得的一位爷。
朱允熥无比纠结,他并不想收这封信,但不得不收,面对许良他说话声音实在是大不起来:“一定要在这里说吗,要不然等散朝之后,你再来找朕?”
这万一许良说的东西让自己下不来台,那就尴尬了,信不得不收,但他想私下收。
朱允熥给解缙使了个眼神,但是解缙就微低着头不给对视的机会:“太师只让微臣在朝廷念出,陛下不准的话,到时候他会亲自入宫当真群臣再念。”
朱允熥一阵头疼,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朕知道了,你念吧。”
解缙清了清嗓子,然后掏出一张纸,十分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