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亨泰看了一眼许良,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笑话,格物致知乃儒家圣人之言,他是如何含义难道还需要你一个外人来解释吗,科举就算考格物,那不管是靠什么还是怎么考自然都应该按照儒家的理念来决心,许侍郎若想在这个事情上进行争论,那还是劳烦先回去把儒家经典捧读明白再说吧!”
许良顿时一窒,对方说的倒也没什么毛病,格物毕竟是儒家的概念,那么解释权自然也在儒家手里。
格物致知真实的概念究竟是如何的并不重要,儒家往左说也是对,往右说也是对,反正他们不可能认同许良的解释就对了。
挂羊头卖狗肉确实能减少很多阻力,但现在弊端也就出来了,自己做個事情还要借用人家的概念,用人家的自然手软,现在就一下子被任亨泰给找到弱点。
不过许良也不是没招,面对任亨泰的冷笑,他只是清了清嗓子,然后看向了朱元璋那里:“任尚书的话不无道理,只是科举最重要的作用是为朝廷选用人才,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对格物的概念也应有新的理解,不然如何适应朝廷未来的人才需求,此事最终如何决定相信陛下一定会有明智的抉择!”
任亨泰怔了怔,也顺着看向了上面垂垂老矣的朱元璋,然后他也就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很清楚自己和许良的争论输赢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服朱元璋这个裁判,毕竟只有这个老头才有真正的裁量权。
眼看许良把球踢了回来,朱元璋也只能再把两份考卷再拿起来看看,不过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现在做起来也很费劲,他不仅身体衰弱,视力也是一样花了。
最终还需要旁边的几个太监伺候着,一人替他掌起考卷,另一人则小心翼翼的给他戴上老花镜,就算这样遇到内容密集的地方,他多看一会就会眼晕,这时候就需要太监小声在他耳边念出来听。
坐在上方侧边的朱标看着老父亲现在的样子,心情十分复杂,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老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光能好好放松歇息,而不是现在这样拖着衰老的身体坚持在工作岗位。
老父亲的身体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下滑,现在大部分的政事都已经放下了,唯独关于许良变法的几件事他却十分上心,其他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这最后的新科考卷也确定下来,那么他人生最后的几个规划就算是彻底安定。
这些事情做了未来是好是坏朱元璋自己也不敢肯定,但是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他只管铺好路,后面怎么走就看朱标的本事了。
眼前的两份考卷关于“格物”的部分,许良所考的内容完全侧重自然和现实,主张客观和逻辑,而任亨泰的给出的考题则是考验考生对事物的看法及自身的感悟,更侧重个人修养和人生观。
这二者孰优孰劣其实不好说,毕竟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朱元璋摆了摆手,太监们这才撤下手里的的试卷,而下面的许良和任亨泰都是看了过来,他们知道现在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任亨泰有些紧张,许良却显得轻松很多,他轻松的原因和任亨泰紧张的原因是一样的,他们都知道朱元璋在这个事情上的倾向性。
朱元璋想着他们争论大半天的过程,最后念叨起许良最后的那句话。
科举毕竟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机制,说到底还是要看朝廷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如果是以前的大明那当然是遵照任亨泰的意思更为合适,但是现在传统儒家理念还能选出大明需要的人才吗?
自己为什么同意许良对科举这么折腾,说到底是他选择了工业和科学的道路,那以后的大明就需要熟知科学和工业理念的人才,那么自己该怎么选,这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他指向了其中一份考卷:“新科乡试格物之题目,就按照这一份考卷来定!”
朱元璋说完这句话,似乎是了却了最终的一桩事情,精神一放松下来倦意就席卷而来,便倚靠在椅子上歇息起来。
而一旁的太监则连忙拿去朱元璋指出的那一份试卷,然后递过去朱标的手里,朱标拿过来看了一眼便笑了笑,转过头就看向了下边的两个人公布了结果。
“遵照陛下圣意,今年新科格物之考题采用许良侍郎所做题目,试题就此封存,等待开科之后再做启封!”
听到这样的结果,许良只是程序性的行礼应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悦,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在预料之中,今天和任亨泰的争论更多只是一个程序性的过程罢了。
就连任亨泰也只不过是失望的叹了口气,对他来说这个结果也是预料到了的,他早就明白朱家父子两个裁判是拉偏架的,所以今天看到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只不过虽然心里有预期,但是看到事情真的发生了,他还是挺不好受的。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了,许良和任亨泰也再无争论之必要,两人便各自行礼告退。
朱标把考卷递给身边的太监,便走向朱元璋那里,看着许良和任亨泰在这里争论大半天,这对朱元璋来说并不是轻松事。
从刚才的时候朱标就看到老父亲乏了,但在这大殿里边可休息不好,所以打算把老父亲伺候去寝宫好好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