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来到青山脚下,许良一时有些恍然,上次在这里还是大半年之前,没想到再来的时候就已经物是人非,曾经文化气息浓厚的书院,如今也挂满白绫,一片悲肃的气氛。
当初自己和他在这里各据其理慷慨陈词的场面,许良现在都还历历在目,认真说起来的话,自己真正起飞实际上有章宰这老家伙的一份功劳,要不是他的反向碰瓷主动来找麻烦,自己还真的缺少一个爆点宣扬科学工业之理念。
对待章宰这个人的观感,许良其实一直都是持有正面态度的,学术理念上的争端和差异并不妨碍他对章宰人品的尊重,这個老人虽说顽固迂腐了些,但心中也有大仁义,可以说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儒家君子了。
如今就这么走了,许良自然也为之感慨,若是不来送一程怎么也说不过去,此行既送章宰,也送儒家。
许良隐隐有种感觉,正值工业科学迸发壮大之时,章宰的逝世或许预示着儒家落幕的开始。
不过随后他就摇了摇头,打消了这种唯心和宿命的想法,孤身一人往书院大门去了。
“那不是许良吗,他怎么来了,这合适吗?”有人发现许良并且一眼认出来,顿时忍不住惊呼起来,毕竟许良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尴尬。
“有什么不合适的,人家虽说是章宰先生当初的论战对手,但学术是学术,他们又没有私人恩怨,许良能来说明人家认可章宰先生制德性学识,送一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另有人却并不意外,甚至许良经过时候,他还笑呵呵朝着许良拱手问候。
直到许良回应一番,随后离开了,旁边的人才继续议论了起来。
“咱们以后说话可不能太过无礼,如今他已是朝廷五品大员,正正经经的六部正官,不是随便可以怠慢的!”
“是啊,说起来也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才半年过去,他就突然走上仕途,而且起点这么高。”
“有什么好意外的,那是人家有那个本事,你要是能救太子你也可以,再说他如今扩建都城的事情也弄得有声有色,看起来可不像是草包的样子。”
有直性子的人忍不住替许良说了两句,这顿时让一些有些嫉妒的儒生们闭了嘴。
虽说许良在学派路线上和他们是对立的,但是他的学识和能力那还是公认的,至少在场着没人敢说自己能比许良更强。
“说起来最近市面上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是他弄出来的,前两天还有我的同窗去那里的什么工厂参观过,据他们说里面颇为壮观,声势浩大,物产所出无数,有吞吐天地之势,听得我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这么玄乎,不能吧?”
一时间,众人都是有些傻眼,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厉害了,让他们有些难以想象,那什么工厂真能这么厉害?
如果是真的话,那连他们都有些心动想去瞅一眼了。
别说他们了,如果许良听到这句话,他都得沉默了,这吹的也太过了,果然儒生嘴巴里的东西要打个骨折来听。
他一路走到书院门口,就看到书院的学生身穿丧服,神情悲戚的接待着前来吊丧的来客,这些来客大多都是西安本地一些比较有名的士子,当然也有其他地方的大儒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
前面的人一个个的进入,很快就轮到了自己,许良便拿出几锭银子的挽金。
他现在的财富已经完全实现了自由,对钱的多少没有什么概念,丧事的挽金多少合适他也懒得去问,随手拿上几锭银子算是心意了。
门口的学生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显然是认出了许良,许良怎么也算是他们学院的对头,不认识才是怪事。
不过近日办丧,许良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是对章宰的尊敬,这自然也让学生为之感激。
收下许良的银子并且记下来名字之后,然后递过去一块孝帛。
许良把孝帛带在头上便进去了,一进去他就感受到这里肃穆的气氛,入眼就看到灵堂摆放着的棺木,还有燃香供奉着的灵牌。
里面学生,士子,大儒分别席地而坐,一个个轮流上前对章宰之亲属进行吊唁,说上几句对逝者的哀思,或者总结称赞一下章宰生前之成就,其中多数所言无外乎章宰治儒学之功绩,为民请命之大义。
“多谢许先生今日能来吊唁,吾师在泉下若知您能来此,大概也会欣喜吧。”
许良刚刚端坐于一旁,只等排队吊唁,但随后就有人在他身边低声说话,他转头一看,是个有些眼熟的年轻人。
虽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间,但许良想了一会儿还是记起这个叫曹端的人来,当初论战之时,这小子还请求自己坐着和章宰辩论来着。
“希望如此吧,不过章先生一向对我很不顺眼,要让他高兴恐怕有点难。”许良察觉到曹端悲伤的神态,便说了一句略显玩笑的话轻松气氛。
曹端的悲伤并未缓解,但仍然认真的和许良聊了起来:“许先生有所不知,吾师虽然表面上不肯承认,但实际上对于先生之学问学术一向都非常佩服,即便是在狱中,吾师亦不忘关注先生所言所行。”
“哦,还有这种事?”许良故作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