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对学术上的事情一向是不太感兴趣的,所以青山论战他并没有予以特别的关注,省得让锦衣卫一天跑一趟,等朱标回来之后,这论战情况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当朱标这时候把论战情况说给他听,朱元璋才发现这论战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什么儒学科学的辩论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土地兼并,在乎的是工业化,在乎的是朱标的公然表态。
其中最让他心惊的,就是朱标给天下人放出的信号,很明显是有革新之意的,这让朱元璋一时间又惊又忧,这才问出了那句“你想变法?”
这由不得朱元璋不惊,因为这与他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大明的制度设计,他自以为已经完成了,这套制度足够维持大明一直运转下去了,以后的子子孙孙只需要按照自己定的祖制去治理天下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更改。
什么变法,那太多余了,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存在,难道俺老朱设计的东西还能不够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元璋对自己的这套东西是真的有自信的,他从内心认为这套东西可以让大明长治久安,能让老朱家永享江山,如果谁说要变法,他一定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
但是现在这个想要变法的人却是朱标,这就让朱元璋十分难受了。
他到了这个年龄了,很多事情都需要考虑朱标的想法,甚至迁就朱标的想法,这种迁就除了父子感情之外,更多的是无奈,你不迁就也不行。
因为朱元璋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好活的了,到了这個年龄,即便明天突然一命呜呼,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能管得了朱标现在,还能管得了朱标将来吗。
他们父子二人一旦在社稷的事情上出现分歧,以前都是朱元璋说啥是啥,但现在是朱标说啥朱元璋都要思虑再三,尽可能想个折衷的法子,实在不行就迁就朱标了。
这实际上是朱元璋走进花甲之年,自觉开始为朱标铺路了。
如果不迁就朱标的想法,到时候朱标继位,他想做什么一样都能做,朱元璋如果不能改变朱标的想法,那就只能迁就朱标,如果朱标真心决定要变法,那朱元璋也是抓瞎的。
他又不可能因为这个去换太子,碰到这种事儿只能头疼。
朱标当然也知道其中的道道,他其实也一直在迁就朱元璋,他现在担任的角色更多的是辅佐朱元璋,很少主动在社稷之事上发出自己的见解,就是不想让朱元璋因此太过劳神。
自己想做什么事情,时候到了自然就能做了,无须着重一时早晚。
而这一次,他也一样不会完全表露内心想法,他笑着向朱元璋解释起来。
“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并非是执意变法,这只能说是儿臣的一个尝试,一着闲棋,我并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用一句话让天下人都多思考一些治世之法,有没有好的结果这是儿臣自己判断,采纳不采纳,这也是儿臣自己决定,这天下那么大,放置一颗闲子不会有什么大碍。”
朱元璋有些狐疑的看着朱标,他不确定朱标这话到底是让自己安心的,还是真的这么想的。
看了一阵,朱标都是神态自然,朱元璋也只能当做真是如此了,但还是有些不安心。
朱标似乎知道朱元璋心中的疑虑,便更加深入的说了几句。
“儿臣做这个事情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觉得有这个现实需求,即便大明现在不去变法,但将来一定会有需要变法的一天,不然大明的长治久安这是无从谈起,现在开始多做尝试和探索,也是为朱家的子孙提前铺路罢了。”
“荒唐!”
朱元璋不能认同这种想法,当即就予以驳斥:“为何一定要变法,朱家天子只要按照祖制治理天下,一定能能大明延续万年,根本不必做这样多余的事情。”
朱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朱元璋会有这种反应,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变法,这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刚刚那句话,确实是他的内心真实想法,他真的觉得大明迟早是要变法的。
朱标道:“父皇知道那青山论战的三日里,儿臣觉得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吗?”
朱元璋脸色不好看的哼了一声:“你说!”
朱标咳嗽两声,之后又叹了口气:“儿臣以为此论战最有意义的东西,是许良揭示出了农业社会最根本的内生矛盾,那就是人多地少的矛盾,这个矛盾以已有的所有治世制度和方法都是解决不了的,而这个矛盾解决不了,那么农业社会终有一天必定会走向崩溃。”
朱元璋不以为然:“危言耸听,岂有这般道理,朕设立户籍制度足以让百姓各司其职,如此人人都有养得活自己的生计,大明又怎么会走向崩溃呢,那许良信口胡言说的东西,你怎可这般轻信?”
朱标摇了摇头,论战的具体内容,他之前只是简略的说了一番,所以朱元璋并不知道在许良提出工业化设想之前,就先探讨过农业社会的根本矛盾。
而现在朱标做的事情,就是把许良曾经说过的话,复述给朱元璋听。
朱标还是希望朱元璋能在这个事情上和自己达成一致,而要争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