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族学为当年宁国公、荣国公所立,在贾家后街上,离这里不过一里之遥,如今的塾掌是代字辈的长辈贾代儒,读了一辈子的书,却连个秀才都没能考取,一生落魄,贾政和贾珍为了照顾他,让他当了族学的塾掌兼塾师。
如今族学中除了宝玉、贾环、贾兰等有数几个贾家子弟外,多是些亲戚的子弟,比如秦可卿的便宜弟弟秦钟、荣国府玉字辈嫡孙贾璜妻侄金荣等,从月前起,又多了一个呆霸王薛蟠。
贾代儒年岁大了,精力有限,每日教授完课程便命他的孙子贾瑞代为管理,然而,这个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常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钱财,如今又攀附薛蟠,贪图他的银钱酒肉,任由薛蟠在族学中横行霸道,助纣为虐,欺压那些亲戚的子弟。
可巧今日贾代儒身子不适,呆了半晌就回家去了,又命贾瑞代为管理,秒的是,三天打鱼,两日晒网的贾宝玉、秦钟和薛蟠都来了。
没了贾代儒的约束,整个学堂立刻炸了锅,众人吵吵嚷嚷,薛蟠更是搂着一个腼腆温柔的小学生在那里与贾瑞划拳行令。
另一边宝玉、秦钟、贾兰几人正在努力完成贾代儒留下的功课,突然,一方砚瓦飞来落在宝玉和秦钟的桌上,将桌上砚台打翻了,溅了二人一身墨水。
宝玉小厮茗烟如何依得,开口便骂:“野牛肏的,朝哪里扔的!”
话音未落,又是一方砚瓦飞来,却不知是何人扔来的,没有打着人,落在了边上的桌上,这是贾环的座,溅了一书墨水。
金荣几个原是要砸秦钟的,连忙躲到了薛蟠的身后。
贾环跳了起来,骂道:“好囚攮的们,这是要跟你环大爷动手了么!”说着,两手抱起书匣子来,照那边抡了过去。
只听哗啷啷一声,砸在薛蟠桌案上,书本纸片等及笔砚之物撒了一桌,又把薛蟠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溅得薛蟠一身。
薛蟠猛地站起,骂道:“小妇养的!敢跟你薛大爷动手!”说着,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冲了上去。
见薛蟠要打贾环,贾瑞害怕闹出事,一把抱住薛蟠,终是力薄,没能拦住,只得喊道:“环哥儿快跑!”
贾环一边躲,一边大喊救命。
茗烟见宝玉不开口,也装作没听见贾环的呼喊声,全当热闹看了。
金荣等人大喊大叫,跟着起哄。
外面李贵等几个大仆人听见里边动静,忙都进来,贾环的仆人是他的舅舅赵国基,一个老实懦弱的家生奴才,看着被薛蟠逼进墙角的贾环,他直接冲了上去,一把将薛蟠推开,将贾环护在身后。
薛蟠猝不及防,“蹬、蹬、蹬”,向后趔趄了三四步方才站稳,望着死死瞪着自己的赵国基,薛蟠即惊且怒,抄起板子往赵国基身上打去,一边嚷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动你薛大爷,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知道这是王夫人的外甥,赵国基不敢躲,更不敢反抗,只能抱着头任由板子落在身上。
见鲜血从赵国基的口鼻间喷了出来,不到九岁的贾环吓得哇哇大哭。
贾瑞害怕了,只得过来央求李贵,“不能再打了,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来的。”说完又不住地作揖。
李贵也怕闹大了,自己受牵连,忙喝道:“薛大爷住手!下人冲撞了你,自有管事的处罚。你闹了学堂,老爷太太知道了,定是要罚你的。”
薛蟠:“不急,等我打了这小妇养的再说。”扔掉手中沾血的竹板,举手朝贾环扇去:“你这小妇养的.....”
当薛蟠的手快要打到贾环的脸时,啪的一声脆响,一截木棍砸在他的肩膀上,他像喝醉酒一样跌跌撞撞向边上倒去。
一个森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谁是小妇养的啊!”
贾琥的身影出现在大门边。
学堂里立刻鸦雀无声。
薛蟠坐在地上,慢慢地转过了头,豆粒大的汗珠从额上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贾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是亲戚,我不罚你,这学堂你以后就不要来了。”
薛蟠松了一口气:“是。”
贾琥的目光慢慢地转向了坐在地上愣愣地流泪的贾环,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倒在地上的赵国基身上。
贾琥握着七宝手串的手微微一颤,他的手指使劲地一粒一粒地磨动着念珠,半晌才说出话来:“去将王太医请来,好好医治环儿的舅舅。”
“是。”
焦大闻言将手一摆,率领两名亲兵跑了进去。
看着被抬走的赵国基,李贵等人面面相觑。
贾琥:“来人,将李贵等人押下去每人打三十军棍,送往城外庄园。”
李贵、茗烟等人一个个吓得站在那儿眼露惊惶,呆呆地一动不动。
一队亲兵冲了过去,一把揪住几人的后领,李贵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二爷,奴才冤枉啊!”又望向宝玉,“宝二爷,救救我啊!”
“啪”的一声,一名亲兵一耳光扇去,李贵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口鼻有鲜血溢出。
宝玉抬起了头,又被唬得低下了头。
这时,贾代修将贾环领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