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凌跟许清瑶过来了,祖母让他带许姑娘来游园。
走过来时,他便恰好见不远处一身明蓝蜀锦袍子的男人扶住了坐在美人靠的表姑娘。
阮凝玉感受到对方胳膊上传来的热量,她脑袋发涨地抬头,便望进了一双充满担忧的温润眸子。
“……二表哥?”
她刚要起身给他万福,谢易书却抿唇让她坐好,“你我之间还多礼什么。”
见她脸蛋很红,眼神也迷蒙,他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一触即离。
声音都变凝重了。
“表妹,你发热了。”
很烫。
谢易书也顾不上礼数了,他伸手便解开披风的带子。
对面游廊,谢凌那双墨染的眸子就这样看着男人将披风披在了阮凝玉的身上。
而阮凝玉的身影被谢易书遮挡得严严实实,她柔弱的身子就像依偎在二表哥的身上。
谢凌没说话。
许清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男人,轻轻道:“走的时候表姑娘非要将斗篷给瑶儿,瑶儿心里还在纳罕这是何故。”
她又看向那谢易书。
“原来是表姑娘有人照顾,还叫瑶儿白白担心了……”
谢凌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视线从对面的游廊处离开。
许清瑶也不久留,默默跟上男人的步伐。
接下来,谢凌与她游园,她有问,他亦有答。
许清瑶心脏砰砰跳,也默默观察着他。
谢先生适才看见谢易书给阮凝玉披上披风后,虽然男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许清瑶就是能发现他的眸子沉了些。
也是,谢先生这么重规矩,适才表姑娘定让他不喜了。
近来无论是在文广堂,还是她来谢府,她都不曾见过谢凌对阮凝玉有过格外的注意。
前面她也试探过男人。
她曾在他面前故意在一堆首饰里,假装不知道地挑出那只最便宜的红翡凤蝶簪,说这个衬表姑娘,将这只送给表姑娘可好?
谢凌世家出身,自小生活优渥尊贵,不可能认不出这只簪子只值多少银子,他启唇,“许小姐开心便可。”
“不过是府里不要紧的表姑娘,许小姐不必多花心思,挑簪子的事让婢女来做。”
说完,他便撇开目光,继续看手里的文书。
那时候许清瑶的心便安了下去。
她提到“表姑娘”时,谢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没生气,想来他当真对阮凝玉没那意思。
许清瑶总觉得谢先生对她是特别的。
谢先生说的话,他那晦涩难懂的思想,只有她一人能懂他。
她知道谢先生喜欢的书,知道他的兴趣和所长,而她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还没亲眼见过谢先生前,她便听说过谢凌喜欢的女子是那种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所以谢老太太才会这么喜欢她。
明明这些天跟谢凌接触得很顺利,她知道男人不讨厌她,可是许清瑶还是不放心。
只因……那晚在宁安侯府,她上男人的画舫时明明在男人的榻边看见了一双绣花鞋。
而昨日她在荣安堂看见表姑娘时,总觉得阮凝玉脚上那双绣花鞋跟她那晚看到的似乎是一样的。
一想到这事,许清瑶便掐紧了掌心。
阮凝玉有谢易书陪着,也没出什么事。
等春绿将衣裳送过来后,阮凝玉便将他的披风还给了谢易书。
“二表哥,谢谢你。”
谢易书见到她后眉就一直皱着,他还是不放心,又怕被母亲的人见到,于是他在路上寻了个长随,让长随送表姑娘安然无恙地回海棠院。
眼见阮凝玉被她的小丫鬟扶着离开后。
谢易书却莫名陷入了一种无力感。
为何……他不过是要照顾保护自己的表妹,却要这样的遮遮掩掩?
他明明问心无愧,为何要这样避人耳目。
照顾表妹,有什么错?
他明明答应了母亲纳了通房,做了自己所不愿之事,为何母亲到现在还要在他的院子里安排眼线监视他?
不仅是表姑娘的事,就连他一天到晚去了何处,又出去外面见了哪些友人,母亲都要监视。
就连他与通房丫鬟行房事时,她还让嬷嬷在旁边看着,亲自教导。
还让那老嬷嬷用笔记下过程和细节,回去要与她禀报。
好几次谢易书想翻脸,但因遵守的孝道还是忍住了。
好似在何洛梅的调教下,他才能不负众望地出人头地,蓝田出玉。
谢易书自诩孝子,可他现在已经很厌恶了。
若是他连自己的表妹都无法堂堂正正地保护,他还谈什么出类拔萃,谈什么人中龙凤?
何洛梅越是这样监视防备他,反而激得他更想保护表妹。
眼见方才被自己引开的眼线又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盯着自己去何处,谢易书垂下眼帘,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回自己的竹影轩温书。
他要跟长兄一样在明年的科举上拔得头筹,授了官之后他才能做自己。
而这之后,他再也不会让母亲再伤害到表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