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侍卫不客气的呵斥声,魏鸿福率先掀开车帘,冷声道:“狗奴才!陛下命令你们好生护送娘娘,你们就是这样做事的!”
“还‘娘娘’呢?”那人嗤笑一声,打量着魏鸿福,“魏公公往年作威作福惯了,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就是陛下心善,才留下了这罪妇的性命。
到了如今,还摆出明毓宫以前的款儿,我劝你们还是看清楚现状为好。若是等出了京也这样轻狂,到时候自然多的是教训!”
若不是萧君酌,他们禁军也不会死那么多弟兄。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宫变那一晚,被顺阳王的余孽一刀砍死在宫门口的。
萧家人各个都是祸害,这个女人和太监,以前在宫里让他们受的气还少吗?也就是看在陛下恩德上,他们领旨照做,这一路才忍气吞声。
这魏鸿福还指望着他们好声好气?
呸!
魏鸿福气得火冒三丈,却被阻止了。
“算了。”
萧应雪从车里走下来,只穿着普通民妇的衣裳,未施脂粉,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侍卫,最后也只是低下头去。
“我们走吧。”
“是,主子……”魏鸿福欲言又止。
萧应雪最后看了一眼辉煌的宫城,像是想用目光,将这一切寸寸铭刻入心中。
从八岁的时候开始,爹便对她说,她注定要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姐姐没能做到的,只剩下她来完成了。
那时候的她满心不甘愿。
为什么我非要背负起别人的命运呢?
也因此在一开始对温礼晏十分抵触。
可现在,他真得要放自己离开,甚至是从此一去不回,那份酝酿了十年的不甘心,又浓烈地发酵了出来。
如果,从一开始,她没有那样任性,而是像崔昀笙那样款款温柔,会不会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如果他们的初遇,没有被权欲蒙上乌灰的色彩,而是纯粹明晰,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也不会变得真真假假,看不分明。
“你对我的好,到底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我背后的一切呢?”
“到底是出于你的真心,还是你的妥协?”
明明一直以来,陪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她啊。
萧应雪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想到了年少里无数个,和他倚靠在宫城城楼上聊天的场景。
她气愤地问他,今天季迟年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他只笑着说,表姐,今天我没有那么疼了。
落日余晖将少年郎的脸庞映照出温柔的颜色,是萧应雪不曾在其他人那里感受到的。
或许,天长日久之下,一颗心不知何时,早就沦陷在这份清澈的温柔里了。只是她不敢面对,又自负地以为,这不过是交换而已。
仿佛不承认自己交付了真心,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似的。
直到此时此景,前所未有地清晰地认知到真相,才产生了名为后悔的情绪。
当时只道是寻常。
但是,她不会认输的。
只要还活着,就永远有重来的机会。
无论是阿晏,还是原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兴庆宫中。
元绿指着几个宫女手里抱着的布料,依次介绍着。
“这一块是蜀中连月制成的新锦,绝无仅有,倒是和少府里刚送来的一整套月珠头面甚配……”
“这一套是天山雪丝绣成的银纹,领子处用的毛皮,和陛下那套玄色大氅是一样的料子……”
昀笙听她连续介绍了足足十几套,听得头晕眼花,心想这宫女的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下个月就要行大礼了,今日少府监便把准备好的吉服样式送上来,请陛下和娘娘过目,择出一套来。
“昀儿,你喜欢哪个?”
温礼晏倒是兴致勃勃,低声问她,眼中跃跃欲试。
“这一套,这一套……还有这个,都不错。”昀笙实在领悟不到,元绿的长篇大论里所叙述的那些差别,干脆交给温礼晏,“要不然还是陛下来挑吧?”
“那你将这件穿上,给朕看看。”
昀笙便转入里间,让侍女们伺候着换衣梳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传话的小太监赶了进来。
“陛下……”太监在他耳边低声禀告,“明毓宫里那位,已经出宫了。”
温礼晏沉默须臾:“那就好,让人暗中护着他们出京吧。”
至于以后,福也好,祸也罢,各人自有前程。
等到昀笙再出来的时候,他眼前一亮。
联珠瑞草晕春锦的正装,发髻上正插着双鸾点翠步摇分外华丽,金累丝嵌红宝石的坠角,随着少女的动作,荡在那白皙莹润的眉间,愈发显得雪肤乌发,美得惊心动魄。
这一套果然十分衬她。
见陛下目不转睛,伺候的其他宫人也忍不住抿唇而笑。
“怎么样?”
昀笙从未穿过这样繁复华美的衣裳,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自在,颈子也被压得沉甸甸的,犹疑地询问,又不自觉往下打量。
却见温礼晏几步上前,伸出手来,扶了扶那步摇,嗓音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