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之中。
内院皎月湖的湖心里,有一间书房,景色向来优美。但也因为四周环水,往来颇为不便。
从一旬前开始,这书房的周围,就被十几个侍卫看管起来。
原本只在家宴才有人影的地方,竟然有人住了下来。
“二公子,该用饭了。”
小厮弯着腰,恭敬地走了进来。
却见主子依旧枯坐在座位上,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顽石槁木一般。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秦铄就憔悴了许多。
不仅脸色白得令人,下眼青黑,浑身上下也再无从前那气定神闲,风度翩翩之态,仿佛被什么鬼怪给吸光了灵气似的。
“公子!小人知道您心里苦,可是您……您好歹顾惜着自己的身子啊!”
小厮实在忍耐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秦铄的腿哭着磕头。
二公子是府里脾气最好的主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不喜欢他的。
如今却听说,因为千旈宴会上,公子不仅落选,还失了仪,所以被皇帝叩在了宫里。之后回来老爷便大发雷霆,罚他住进这书房,好好学规矩。
可是,哪里有这么学规矩的?
门窗锁死,护卫们轮流看守,除了送饭不许见一个人,这和牢狱里的犯人有什么区别?
他们心疼二公子,可是连最疼公子的夫人都默许了,自己这些做下人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见二公子为了置气,连着几天也不肯吃饭,一副要以绝食和父亲抗争到底的模样……他实在是害怕。
“您就吃一点吧!”
秦铄已经奄奄一息,听到声音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反应过来。他动了动嘴唇,目光落到散发出香气的菜肴上,却不觉得饥饿。
只觉得这一切都幻化扭曲起来,从五脏六腑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那小厮还想说什么,门却被打开了。
“老爷禁止任何人和二公子说话,坏了规矩的,直接打三十板子发卖出去!”
那小厮浑身一震,无法置信地望向护卫:
“小人只是为了劝公子吃东西而已……公子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了,再这样下去……”
“把人拖出去!”
老爷吩咐得清清楚楚,谁管这个多此一举的小厮是什么目的?
万一,他就是打着劝食的幌子,和二公子互通什么消息呢?
“饶命啊!饶命啊!小人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尖利的哭喊声,随着人被拖走的声音,越来越远。
住手!
秦铄心中焦急,想要阻止,可是因为太过虚弱,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就几乎瘫软在了地上。
父亲……父亲怎么可以这样?
现在是在他面前,一点也不遮掩了吗?
那护卫望着秦铄,面无表情道:“老爷让属下转告二公子:若是以往,您想怎么发善心,饶恕了谁,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为什么?
这就是权力,没有了权力,您连一个小厮都救不了,更别说整个秦府,整个朝廷,整个大梁了。”
秦铄低低地笑了,表情讥讽。
他从来都无意做什么救世主。
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自己的道义罢了。
“您不吃东西,就是活活饿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想做的所有事情都成了徒然。”
“……”
秦铄依旧一动不动。
护卫将那食物端到了秦铄的面前。
“若是公子执意不吃,到了明日,刚刚那个送饭的人,就活不成了。”
秦铄抬起眼睛。
愤怒的火光一闪而过,又变成了无力和颓然。
护卫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是转身将门关上的时候,脸上划过一丝不忍。
秦铄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仿佛是过了几乎一万年那么久之后,他的手指终于动了动,挪向了筷子。
却因为无力和愤怒,不断地颤抖着,根本握不住。
他口中发出悲泣般的哀叹,筷子摔在了食盘上。
俄而,他低着头,直接用嘴衔住了食物,即便有汤汁浸染了锦袍的衣领,也全然不顾。
向来纤尘不染,风仪出尘的贵公子,竟然狼狈如乞儿。
艰难地咽下一口,已经是泪流满面。
是夜,月上中天。
秦铄死狗一般瘫倒在脚床上,目光滞然地凝望着天边明月,久久无法入眠。
爹这一次如此偏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超出了他们控制的事情。
怎么办?怎么办?
他能做什么?
他甚至不能走出这里一步。
这些天来他尝试了无数次偷跑,所以前些天按时吃饭,保证自己有体力离开。可谁知道那些看守他的人,滴水不漏,轮流当值,竟然将这里围得如同铜墙铁壁。
他只是个无用的书生,既不像宣平侯那般有绝世武艺可以飞檐走壁,也不像虞校尉那般勇武有力,可以以一当十。
甚至不如知樾机灵,有许多鬼点子。
小时候读书的时候,那小子最会逃课了,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