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入了夜,藏在树叶间的蝉依旧唱着高亢的歌。
无心入睡的许萱举着油灯推开窗户,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向枣树新长的枝条,揪掉数片枣叶后揉碎,扬手撒向空中。
不知从何处吹起的夜风摇晃着灯芯,许萱低头看向忽明忽暗的油灯,重新拿起它推开房门,往西夹间去。
当初用来挂桑叶的草绳还在,案前的芦苇席上落了薄薄一层灰尘。
许萱静静的看着案上的牌位,突然觉得上面的黑字特别刺眼,她忙抬起胳膊遮住眼睛,急步跑回房间,躺到榻上大口喘着粗气。
“安平,原来我这么久没有给你擦过牌位了,我把…把你给忘了…”许萱望着头顶上的黑暗喃喃自语,晶莹的泪珠不断从眼尾滑下,浸湿了身下的麻布单。
又大了一些的夜风猛灌进窗户,吹灭了油灯,许萱转身把脸埋进枕头,耸动着肩膀低声抽噎起来。
“疤脸兄长,这风可真凉快。”躺在槐树下纳凉的周郁转头对躺在另外一张榻上的疤脸男人说。
疤脸男人抬手拍死一只“嗡嗡”的蚊子回答:“凉快是凉快,就是蚊虫多,咬的人睡不着,点艾也没有用。周郁,你真要娶哪个陌生女人吗?”
“是啊,我喜欢她。”周郁侧头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回答,他觉得许萱的眼睛就像那些星星一样明亮。
疤脸男人听后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竹扇赶着蚊子调侃:“你和那女子也就过两次面,也能说的上喜欢?我和你嫂嫂成亲了十余年,我也不敢说自己喜欢她。你这小子,是见色起意吧,你可了解她?你可比得过她的亡夫?”
“疤脸兄长,我要睡了,公子还让我明天一早去城里呢!”被说的有些郁闷的周郁转过身闭上眼睛,打着鼾装睡。
疤脸男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接着讲:“周郁,咱们小黄县有的是好女人,你没有必要非找个寡妇。你嫂嫂家有一个女侄,长的虽然比不上那女子,可也算是清秀佳人,等咱们回去了,我让她给你提一提如何?”
只有“哗哗”的树叶声和滔天的鼾声回答他,疤脸男人觉得无趣,在打了一会儿蚊子后,也沉沉的睡去。
西天的下弦月还未落下,周郁便已醒来,他先是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然后拿起放在榻边的水囊、包袱去东厨灌水、装蒸饼。
“周郁,你再多拿两块。公子睡前特意让我早起一会儿,吩咐我让你多拿些吃的。”打着哈欠的山羊胡男人走进东厨对周郁说,然后又从篮子里拿了三个蒸饼放进周郁的包袱里。
周郁笑着谢了山羊胡男人,拿上灌好水的水囊,牵着马往李家去。
山羊胡男人站在朦胧的晨光中朝周郁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轻笑着低语:“周郁,注意安全。”
周郁骑着马穿过寂静的巷子,在一阵阵鸡鸣和犬吠声中停在了李家的院门前,就当他想上前敲门时,宋云珠和许萱一起打开了院门。
三人俱是一愣,在片刻的沉默后,宋云珠拉着许萱往后退了几步,让周郁牵着马进来。
“要不要再喂喂马?”宋云珠问正在往柴火堆旁拴马的周郁。
周郁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红着脸轻声解释:“早上起的急,忘了给马喂草。”
宋云珠听后笑着让周郁自己去草棚旁抱草,然后让许萱把放了盐的水先拎给这匹马喝。
皆有些不自在的俩人局促的站在马前看着它吃草、喝水,更不自在的马儿低头把堆在地上的草拱到一旁,悠闲的吃了起来。
周郁无措的搓了搓手,问准备去扫院子的许萱:“你、你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许萱说着拿过了放在东厨墙上的扫帚。
周郁跟上去指着许萱发青的眼底问:“那怎么这边都是青的?”
“我…我撞的。”许萱伸手揉了揉泛酸的眼眶讲。
周郁闻言轻声笑了起来,又凑近一些盯着许萱的眼睛调侃:“撞的真好看,我下次也要试试。”
“试什么?”脸上还挂着水珠的李安容走到俩人中间插话。
又恼又羞的许萱瞥了一眼满脸好奇的李安容,从一旁的绳上拽下帕子扔给李安容讲:“安容,赶紧擦脸,然后去灌水、装干粮。”
“哦,二嫂嫂,我还是想知道刚才周…”还未说的李安容见许萱咬着牙举起了扫帚,赶忙捂住快要从脸上掉下来的帕子往东厨跑。
周郁望着李安容滑稽的身影感慨:“这才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而不是像昨天那样当个学大人说话、做事的孩子。”
许萱听到后瞥了一眼穿着灰色单襦的周郁,突然觉得要是李安平活到二十五岁,应该也会比自己高半尺有余,应该也会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应该也会如此温柔体贴。
“咚咚咚”的敲门声把许萱拉回了现实,她忙把扫帚放好,晃了晃乱哄哄的脑袋去开门,原来是李责和李缓赶着马车到了。
“他是?”李责指着周郁满脸惊讶的问。
许萱忙替想要开口说话的周郁解释:“三叔父,他是嫂嫂昨天提到的赵公子的随从周郁,是他要和你们一起去县城的。”
周郁等许萱说完,忙上前对李责、李缓作揖。
李责笑着扶住周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