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中午,太阳有些毒辣。
李家众人拿着簸萁、抬着装有粟米的布袋回到堂屋继续干活。等到太阳西移后,院子中重新有了阴凉,她们又再次把东西挪回院子。
李安君站起身走到一旁扬了扬簸萁,随后把杂物已经挑干净的粟米倒进李无疾撑着的布袋里。
“嫂嫂、二嫂嫂,我有话想对你们说。”李安君拎着簸萁站到自己的先前坐的芦苇席前,长舒了口气对正在垂头干活的宋云珠、许萱讲。
俩人听到后同时抬头看向紧绷着嘴唇的李安君,宋云珠活动了下泛酸的脖子问:“安君,你要对我们说什么?”
“嫂嫂、二嫂嫂,陈、陈显兄长问我可不可以让伐柯人来家里提亲。”李安君说着垂下头轻轻咬着嘴唇,活脱一个羞涩的女孩。
宋云珠和许萱闻言俱是露出欣喜的笑容,随后一同看向神情镇定的李安容。
李安容见状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轻声解释自己也是今天才知道。
“安君,你是怎么想的?”宋云珠移开放在腿上的簸萁,站起身拍了拍落在手上的灰尘后握住李安君的胳膊问。
李安君顺势把脸埋在宋云珠的肩膀上讲:“嫂嫂,我觉得他挺好的,不如就让他托人登下咱家的家门吧。”
宋云珠刚要回话,却被站起身走到李安君身旁的许萱打断。
许萱一手拿过李安君手里的簸萁,一手搂住李安君的肩膀笑着调侃:“安君,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啊?”
李安君更加害羞,顺势把刚才拿簸萁的胳膊搭在宋云珠的肩膀上跺着脚撒娇:“嫂嫂,二嫂嫂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
“萱萱,可不要再说咱们安君了,我都感觉到肩膀发烫了。”宋云珠轻笑着回应,拉开李安君让她坐到芦苇席上慢慢讲。
过来凑热闹的李无疾把脸贴在李安君红透了的脸颊上,随即大笑着告诉大家:“阿母、婶母、四叔父,姑姑的脸可真烫,就像热水一样烫。”
院子中的其余人闻言大声笑了起来,李安君的脸变得更红,犹如从晨雾中冒出来的太阳一样惹人瞩目。
李安容笑着把李无疾拉到自己身旁小声讲:“无疾,你姑姑是在跟你阿母、你婶母说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先坐我这里好不好?”
懵懂的李无疾虽然不懂什么是终身大事,但在看到满脸笑容的宋云珠、许萱以及绷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的李安君,觉得李安君说的肯定是件好事,便开心的坐到了李安容的怀里。
宋云珠笑完后很快苦恼了起来,她还没有见过陈显的阿母赵正儿,怕对方会是个刁钻的妇人。
“安容,你见过陈显的阿母吗?”宋云珠转头看向李安容问。
李安容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后接着讲:“嫂嫂,我前几天曾与陈显的阿翁、阿母接触过,都是性情温和的良善人。他家里人口简单,没有兄弟姊妹,以后可能不会跟他的阿翁、阿母分家。”
宋云珠听完稍微宽了宽心。
但,许萱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嫂嫂,陈显的阿母待安容宽和,那是因为安容是陈显的同门,自然是要以礼相待。但咱们安君又和安容不一样,如果这桩亲事成了,她是要嫁过去做息妇的。有些人对外人和善,却不一定会善待自己的息妇。”
“安君,你二嫂嫂说的也有道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能太过草率。不如这样,等到春种过后,我和你二嫂嫂去趟平安里见一见陈显的阿母。”宋云珠坐到一旁的席子上柔声跟李安君商议。
李安君知宋云珠、许萱是为自己考虑,轻笑着点头附和。
临近傍晚时,院子中的风大了一些。
宋云珠让李安君、李安容领着李无疾把院子收拾干净,然后和许萱一起去做哺食。
李安容和李安君一起把装满了挑拣后的粟米种子的布袋抬进了西厢房南间,和前两天挑好的粟米种子堆在一起。
李安君甩着胳膊从屋里出来,扭头看到了满是绿叶的桃树,已不见两天前的淡粉花朵。
四只晚归的燕子从桃树旁飞过,两两成双飞进了屋檐下的燕巢。
“阿姊,怎么了?”随后从屋里出的李安容见李安君有些闷闷不乐,停在她身旁柔声问。
李安君叹了口气向李安容倾诉:“安容,我还不想离开这个家,我想和嫂嫂她们一直待在一起。”
“阿姊,咱们都要离开这里的。我虽然是男儿,但也要在成亲后与长兄他们分家的。我昨天听衍儿说,等延寿兄长从上郡回来,伯父就会把延寿兄长一家分出去。”李安容说着望向从头顶飞过的两只麻雀,一股苦涩涌上了心头。
李安君听完又叹了口气,朝廷鼓励百姓分家,因此五井里也鲜少有两个成年兄弟居住在一起的家庭。
夜幕慢慢降临,李安君趴在案上用从李安容那里借来的笔墨开始给陈显写回信,她皱着眉头提起毛笔又放下、放下后又提起,在一阵阵“喵呜…喵呜…”的狸叫声后在竹简上写下:陈显兄长,小女子蒙君垂青,谓小女子之幸。然春种繁忙,恐无余暇。莫如四月,再议。
李安君拿起竹简看了又看,觉得自己写的太过正式,便用笔把兄长二字涂掉,又把君改成了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