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珠连看了三五遍,卷起竹简握在手中想要踏进乡亭大门,随即被门卒手中斜握着的卜字戟拦下。
“来干什么的?”门卒打量了两眼宋云珠后,大声询问。
宋云珠忙抬了抬手中的竹简向年轻的门卒解释:“我是来找田啬夫变更家里的田地信息的。”
门卒见宋云珠态度诚恳,也没有再为难她,转过身指着乡亭右侧紧挨着院门的一间房屋说:“田啬夫就在那间屋子,进去之后不要乱跑,否则会被抓进监牢的。”
“是,是,多谢兄长告知。”宋云珠连忙谢了门卒,微撩起身上曲裾的裙摆踏进一尺高的门槛,径直往门卒所指的方向走去。
田啬夫是乡啬夫的手下,主要负责乡上田地的管理,如田地买卖、挖沟渠、修路、管理耕牛和督促百姓耕种等琐碎的事宜。
柳河乡上的田啬夫魏安国,是位将近四十岁的瘦削男子,此时正坐在堆满竹简的案前仔细查看乡上各里的田地信息。
每年举行完祭河伯的仪式后,县令都会亲自到各乡巡视春耕情况。
魏安国之前是上任田啬夫手下的部佐,熬了十数年,终于在上任田啬夫帮乡上商户强买百姓的良田而被收监后升到了田啬夫的职位。
宋云珠见魏安国看的认真,站在敞开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房门。
听到动静的魏安国蹙着眉放下竹简,站起身走上前问宋云珠:“你这妇人,有什么事情?”
“魏啬夫,家里今日买了四亩地,特来变更下家里的田地信息。”宋云珠说着打开了手中的竹简,恭敬的竹简递给魏安国。
魏安国接过后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转身回到案前找出记有五井里田地详细信息的竹简开始查找李家的信息。
“你们家已经有了百五十六亩地,现在又买了四亩,一般的普通百姓家里不过是百余亩地,看着是有点多呀!对了,你家的户主李安河是什么爵位?”魏安国抬起头挑着眉问。
宋云珠忙笑着回答:“蒙去年夏四月时,天子册立皇太子,赐天下为父后者民爵一级,我家户主是公士爵位。”
(注:汉朝时,有二十级爵位,其中从第一级公士到第八级公乘是民爵,一般每逢新帝登基、册立太子、大赦天下等大事件发生时,会给普通百姓赐爵。如果有百姓被赐到公乘爵位,可以凭自己的意愿把新赐的爵位转送给亲朋好友、邻居等。)
“只是公士啊,我蒙天子恩,已受赐三次民爵,是簪袅爵位,可家里也不过是百二十亩地。”魏安国说着卷起竹简交还给宋云珠。
宋云珠接过后想起了张福说的话,从袖子中摸出了二十个钱和竹简一起重新送到了魏安国的手边。
“你这是何意?”魏安国用手指拨弄着一枚四株钱问。
宋云珠强挤出笑容解释:“魏啬夫,怪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家虽说有百余亩地,可还有一个未成亲的男弟。等过两年,男弟成亲后一分家,每家也不过是七八十亩地。虽说男子二十授田,可现在哪还有田可授,但凡能收点粮食的田地,都是有主的。”
魏安国边听宋云珠说话,边抬头望了望房门外,他见四周无人,笑着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素面的钱袋,把案上的钱装进里面。
“唉,看你是个女人,出门办事不容易,这次就给你通融一下。”魏安国说着拿过一旁的竹简用毛笔在李安河的名字后把这四亩的信息加上。
魏安国写完后把竹简往宋云珠身旁移了移,指着上面还未干的字迹接着说:“我已经给你家加上了,另外,你还要再交八十八钱的税。契书的话,你要是想盖官印,可以等到五天后来拿,需要额外再交十五钱,算是部佐到县里跑腿的费用和用印钱;如果不用盖印的话,现在就能拿走。”
“魏啬夫,我想还是盖官印比较妥当一些,一共是百三钱是吗?”宋云珠又看了一遍竹简上的内容问。
魏安国高兴的点了点头。
宋云珠见状取出钱袋,从里面数了一百零三钱交给魏安国,原本鼓鼓的钱袋瞬间变得干瘪瘪,里面只剩下了两枚四株钱。
“唉,原本还想买点肉呢,看来只能等下次了。”宋云珠轻声嘟囔着离开了乡亭,忍着从腹部传来的饥饿感强走到家里。
李安君见宋云珠走路有些歪斜,忙和李无疾一起把宋云珠扶进堂屋。
李无疾跑着去端水让宋云珠洗手,李安君忙去东厨把一直温在甑里的蒸饭、粟米粥和拌野菜端进堂屋。
李安君搂着李无疾安静的坐在一旁看宋云珠往嘴里塞饭,直到宋云珠把最后一粒菽扒进口中才开始说话。
“嫂嫂,事情办妥了吗?”李安君说着把放在一旁的粟米粥端给宋云珠。
宋云珠点了点头,喝口粥后润了润嗓子讲:“契书留在了乡亭,乡亭里的部佐会拿着它去县里盖官印,等五天后再去拿回来。安容和萱萱来吃饭了吗?”
“安容送完李桐大母就回来了,他说李桐大母把桃花训了一顿,说不让桃花以后出去乱说,还说李桐大母给杏花找了个夫家,是二十里外的吴周村,等过了春耕,那边就会过来接杏花。二嫂嫂也吃过饭了,她说、说…”李安君停顿一下看了看正在喝粥的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