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珠连忙轻拍许萱的后背,低声安抚暴怒的许萱,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给石家换钱,也不会再跟石家有任何牵扯。
一旁的李无疾用力扒开许萱紧握着案角的右手,一道红印赫然出现在许萱的手心上。
李无疾撇着嘴搂着许萱的胳膊问:“婶母,疼不疼?是不是那个叫石布的欺负你了,我明天去打他,给你出气。”
许萱见此情景,心中的火气已消了七七八八,伸手把眼中带有泪花的李无疾搂在怀里柔声讲:“无疾,婶母不疼,没有人欺负婶母。我对你说,以后要是再遇到那个石布,他要是跟你说话,你就赶紧往家里跑;他要是给你吃的,你要记住不能吃;他要是说带你去玩,或者说带你去找你阿母、我、姑姑和四叔,你也不能去,记住了吗?”
李无疾听完,皱着眉头不解的问:“要是他对我说去找阿翁呢?”
“你个傻孩子,你阿翁在陈留县呢,离这里有二百多里,他怎么带你去呀?总之,那个石布对你说的每句话,你都不要信就可以了。”李安君斜着身子凑到李无疾面前回答,说完伸出手指戳了戳李无疾的小脑袋。
李无疾捂着脑袋回头看向许萱,许萱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向宋云珠问:“嫂嫂,咱们家以往都会在春天时雇石布干活,如果今年不用他,长兄又不在家,咱们几个能把那一百多亩地种完吗?”
“二嫂嫂真是被气糊涂了,咱们五井里有百户人家,还能拿着钱雇不到人吗?要五井里的人觉得抹不开面子,咱们还可以去雇杏花里、平安里、榆树里、宋河里的人,总会有人想挣咱们家的钱。”李安君边说边站起身走到许萱背后,弯下腰帮许萱揉肩捶背。
原本坐在许萱对面慢条斯理吃饭的李安容连忙挪到之前李安君坐的位置,边小口嚼着鸡肉边向许萱提议:“二嫂嫂,你以后要是再遇到石布,也要能躲就躲。我记得他今年就要十九了,明年肯定是要去陈留县服役的,先把今年躲过去再说。他虽看似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但我却觉得他的心思要比咱们想的沉,一般人可不会像他刚才那样故意把咱家的邻居引出来看热闹,估计明天还会有新的流言,你要有心理准备。”
许萱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想着要是遇到嚼舌根的人,直接怼回去就可以了。
李安君接着去给宋云珠揉肩捶背,宋云珠顺手放下着,让李安容有时间去乡廷交刍藁税。
李安容沉思一下,抬头看着坐在长案北边的宋云珠四人说:“嫂嫂,我已经跟夫子请了两天假,留在家里帮你们收菘菜。我也知道正因为现在地里人不多,你和二嫂嫂才不敢把家里的牛带到地里去,才会扮成男人。长兄临走时交代过我,让我多为你们分担一下。你们吃完饭都去洗漱吧,我来收拾东厨。”
“那你这两天学业?”宋云珠有些顾虑的问。
李安容淡笑着回答:“嫂嫂放心吧,只是两天的学业,不会耽误什么的?咱们家没有长辈,举孝也轮不到我,我看这个书读不读也没有什么区别。”
(注:武帝时采取董仲舒的建议,于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正式确立了举孝廉的人才选拔制度。
西汉时,举孝廉分为两科,推民为孝、推吏为廉,每个郡国推举两人。东汉后,合孝廉为一科。)
宋云珠抬手示意正在给自己捶背的李安君停下,站起身走到李安容左手边坐下。
李安容赶忙端着碗往右边挪了挪,讪笑着问:“嫂嫂,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宋云珠笑着让李安容不要激动,活动着手腕对随时准备跑的李安容讲:“不是你说的不对,我是想问问只有举孝廉这一条路可以走吗?我在跟着你长兄外出时,曾听人议论过,当今天子两年前(元朔五年,即公元前123年)在长安设立太学,设有五经博士置博士弟子五十人,这些博士弟子均是由太常从各郡国优秀的十八岁以上的青年中选拔;我还听说,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可以把自己的见解和意见写成奏章,到公车司马令处上书言事,好像当今丞相公孙弘就是如此被任用的;我又听说九卿乃至郡守等都可以自己招揽门下贤才,孝文皇帝时的大儒贾谊就曾经被河南郡守招致门下,河南郡守在贾谊的辅佐下成绩斐然,河南郡守因此被孝文皇帝戳升为廷尉,河南郡守顺势向孝文皇帝举荐贾谊,贾谊被委…”
“委以博士一职,嫂嫂,这些我都听夫子说过,可我还是觉得这些都是我达不到的高度。不过,还请嫂嫂放心,我会继续努力读书的。”李安容打断宋云珠的话后,赶忙端着碗跑到长案的西边坐下。
许萱和李安君见状,倚在一起捂着嘴偷笑。
不明所以的李无疾瞄了一眼旁边的李安君,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安容,我刚才的话不是让你一定要光宗耀祖,而是想让你不要轻易放弃,是想你以后回想起现在,不会因为自己不够努力、不够用心而后悔。既然你说要帮我们,那就明天和我、萱萱一起去菜地,嗯…咱们明天用牛车。”宋云珠说完,招呼许萱、李安君、李无疾一起去东厨内洗漱。
灶上的釜里特意留了洗漱用的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