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
楚承南本想拒绝帝后的晚膳邀约,但楚慕北提出了想在他的生辰之日去给父皇母后敬香,楚承南拒绝不了这个理由,只能一同前往。
皇家祠堂内,诵经祈福之声不绝于耳。
供桌上,历代皇帝及皇后的牌位根据祖制及位份高低依次摆放着。
先皇的牌位之后,立着两块牌位。一块是先皇后窦氏的,另一块是先贵妃宋氏的。
先帝对宋氏的宠爱不亚于皇后,但宋氏体弱,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先皇对宋氏难以忘怀,故留下遗诏,待皇后百年安享太陵后,依皇后之仪仗迁宋氏入皇家祠堂。
楚慕北跪在最前面的软垫上,皇后及楚承南分别位于他身后两处,双手执香,庄严肃穆地向着供桌行礼。
“皇祖父、父皇母后,承南打了胜仗,北狄已形同枯槁,再也不敢在我楚国的边境放肆了。皇祖父和父皇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楚慕北在列祖列宗前为楚承南唱起了赞歌。
临了,楚慕北唤来婢女打水,他想亲手擦拭先人的牌位。
楚慕北无比虔诚,以清水洗帕,轻轻擦拭着先皇的牌位。然后又将一方帕子递给了楚承南:“皇弟,你也给母后擦擦吧。”
楚承南的手紧了紧,接过锦帕,同样小心谨慎地擦拭着先皇后窦氏的牌位。
周围噤若寒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只见他又重新绞干了帕子,转身,又一次轻轻擦拭起了贵妃宋氏的牌位,一下又一下,身形僵硬,却没有停止...
“阿弥陀佛...”背后响起圣僧的声音,“这么多年了,王爷可曾放下...”
说话的是城外寺庙的主持:无边圣僧。
圣僧因佛法高深威望极高。隔段时间便会来皇家祠堂为故去的老皇帝诵经祈福。
今日得见冥冥之中也是天意。
禅房内,无边与楚承南相对而坐。楚承南的脸色并不好看。如果说一年四季,哪一天是最难过的,那一定是生辰这一日。
尘封的历史再次打开。
少年楚承南穿着新衣,从外头跑回宫里,额上的汗珠豆大,顺着脸颊滑下,汗湿了脖领。
床榻之上,母妃安静地躺着,好像睡着了。
如若不是她惨白如纸的面色,楚承南真的以为母妃只是睡着了。
宣旨的太监面无表情地立在床前,趾高气扬地宣读父皇的圣旨,宋贵妃私通外男,畏罪自杀,宋氏一族...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父皇说母妃:私通外男?
皇族争斗波谲云诡,从未休止。谁都可能一夜之间兵败如山倒。但非要给一个女子安上私通外男的罪名,等同鞭尸那般侮辱。
楚承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倔强的小脸,她说:既然不信任,便不必费心过问。
宋贵妃,才是楚承南得亲生母亲。
年少的楚承南是单纯的,他悟不透里面的弯弯绕绕,母妃带着骂名离世,他便从此坠入谷底,失去了所有。周围的人都像变了似的,皇兄皇弟骂他踢他折辱他。
直到皇后窦氏,身穿皇后凤仪,手捧凤印,跪在金銮殿的石阶前,求得先皇同意将他收为次子,他才渐渐从谷底被解救。
窦氏不仅收养了他,还动用窦氏的家族力量,替宋氏召了雪。
于楚承南而言,窦氏的再造之恩,已经超越了宋氏的生身之情。
楚承南自幼坚强,比同龄孩子坚强得多,他不能理解母妃为何自戕,更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要舍弃他?
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不是吗?只有活着,才可辩驳个是非,不是吗?
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做个没娘的孩子,那是多残忍的事啊。
宋氏昭雪后,先皇悔不当初,抱着他痛哭流涕说想补偿他。
所以楚承南很小便得了定远王的封号,先皇没给他封地,想让他一直留在皇城,所以赐了皇城内最大最气派的的府邸给他,地位堪比皇后的嫡子。
“阿弥陀佛...王爷自幼心事就极重,有些想不通的事那就不必想,一切皆是执念。”无边和尚慈眉善目,说起话来语速很平缓。
“执念吗?本王从那时起就知道,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即使是母妃,也会抛弃我。”楚承南端起茶盏饮茶,掩饰自己心中的波澜。
“宋贵妃蒙冤,她何尝不是含恨而终,痛心疾首。”宋贵妃是虔诚的信女,曾与无边和尚探讨佛法,两人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的挚友。
“她是被冤枉的,那她该活着为自己喊冤,她该活着逆风翻盘!”楚承南的语气冷硬,好像说的只是个与他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对皇子来说,父亲,是大家的父亲,只有母妃,是自己的母妃,但是他的母妃轻而易举德就选择了放弃,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他。
宋氏也是楚国的大家族,怎会没有抗衡的能力!他恨,恨她的不争!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也许宋贵妃有她的打算。阿弥陀佛...”无边圣僧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牌牌,粗看之下,玉质普通。
“王爷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守护自己在乎的人,此物也该物归原主了。”
楚承南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