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
鬼门关外的凡间,是入了夜的黑寂,地府此时却比白日的时辰要亮堂许多。
深夜了,才是这里的开始。
是以,她们一行人从幻境出来一整日都感觉不到黑夜,但身体的困倦提醒着她们,到点了就该休憩。
叶漓和阿庸是能歇会了,可同被一对毒虫限制的两人,就显得有些倒霉了。
但最最最最倒霉的,还是这无所不能,自以为算计满当却被吃了瘪的鬼王殿下。
“气死本王了!我堂堂鬼王,掌管三界生死轮回,即使是仙帝殒没,也得来我这地府走一遭,竟然被一个……气死我了!”
殷罗席坐于地,两个拳头快把地板给捶烂。
与之面对面只有半臂之距的小环,耷拉着脑袋呢喃道:“对不起……”
殷罗气上加气,语气颇为无语,“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他戊瑀欺人太甚!”
“姑爷说,你的至阴之气能够治我体内因毒虫吸食水分而产生的燥热,你要是后悔的话,那就……”
“抬起头来!”
小环闻声,徐徐正起脑袋,但对上一本正经的眼眸,眼神有些飘忽,始终不敢正视前方的人。
“我都说了这跟你没有关系!你是怎么听话的?就算戊瑀那混蛋没有对本王使激将法,本王也会出手相救的,本王气的是,明明他想到该如何解了这蛊虫,竟然不说,害得我还吞了另一只,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下好了,本王的一世英名,全给这只小小的毒虫给毁了,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笑话!”
殷罗抱起双臂,一个劲地埋怨,可到了小环眼里,眼前的这张凶煞逼人面孔,却一点也不似从前那般令人生畏。
反而……她听到一个高大的人被一只小小的虫子给欺负了,她也跟着那眉飞色舞的倾诉,嘴角提了上扬的弧度。
“啊!”
沉浸于自己的思绪脑门却突然被弹得响亮,小环红了脸,抽回不知不觉前倾的身子。
殷罗前脚被捉弄,后脚又来人嘲笑,气得抓住她的手便质问,“你笑什么?谁允许你笑了?你别以为本王帮了你一次,你就觉得本王的脾性很好,地府鬼鞭锁链可是成套成套的摆着呢!”
小环的脸颊是‘蹭蹭蹭’地涨红几个度,一拽便把手拖了回来,“殷,殷罗哥哥,我的意思是,可能你说的笑话传不出去吧?要是真让人知道了活阎王被骗,怕是只有阴森诡异,是个,很冷很冷的笑话吧?”
“……”
是以,两人在一对喜爱看戏的夫妻的推波助澜下,算是较为和谐地在怪异的气氛中,难得安安静静取着蛊虫。
廊亭内,叶漓双臂交叠托着下巴倚在栏杆上,阿庸单手负于身后,神色毫无波澜地立于一旁。
两人皆正视前方,对面正是两人取蛊虫的屋子。
等待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叶漓已喝了几盏浓茶,吃了些瓜果,也捧着肚子对被算计的殷罗笑弯了腰许久,可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来袭眼皮打架不停。
这会忍不住拉下了干杵着的身影,借以宽大的肩膀闭目养神。
阿庸手背传来轻拍的触碰,便也默契地领悟了,他柔声回道:“他们出来,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睡吧。”
叶漓闻着萦绕在鼻息间属于他的阵阵干爽清香味,渐渐进入了梦乡。
阿庸静静守候她的睡颜,两个嘴角淡淡笑意的人,脑袋紧紧挨在了一块。
半晌……
叶漓的五官皱成一团……
“娘!爹!你们不要离开漓儿,我会好好听话,不再乱跑,不再生病,乖乖地一直待在你们身边……呜呜……”
云雾缭绕间,两具面如死灰只挂两行干涸的泪痕的身影,只有发丝随风飞舞,像被一股力量拖着一直往后倒退。
少女拼命呐喊追赶,可伸出的指尖却怎么也抓不到渐行渐远的两张脸。
只有机械的两道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漓儿……我们过得……好苦,好苦……漓儿……你要照顾好自己……漓儿……唔!”
突然,那两具身影的脖颈处裂出缝隙,头颅哗然断开,那上面狰狞可怖的睁眼,随之一同滚落在地。
那血迹像瀑布一样泼灌而来,染满了少女整个面庞……
“不要……不要……”
“阿漓!醒醒阿漓!阿漓!”
“不要……啊!”
叶漓猛然大口喘气坐正起身,双手一直朝血淋淋之感的脸颊抹去。
“那是梦阿漓!阿漓!”
阿庸不忍她抓伤自己,擒住她的双肩怒吼,试图让还身处梦境的人清醒。
对上熟悉的瘦削的面孔,泉池的流水、花树摇曳的声音渐入耳道,叶漓像五感恢复过来一样回过神来。
“阿漓,你梦见什么了?”
“我,我看见我爹和我娘了,她们好像有天大的委屈一样,她们说自己好苦……我还看到申冉和玄胡仙将她们就站在她们后面……”
叶漓阐述着,仿佛刚才怪异的场景真实得不像梦境,眼里还残余惊吓。
未等阿庸宽慰,她忽而问道:“小环怎么样了?”
“她们还没有出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