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冲开的门先是‘咣当’开来,随即叶漓又听到弹回去的声响。
显然,自从崔二娘踹开过的门,门框的缝隙是更大了……
啧……就不能……温柔一点……
两指捏了捏鼻梁骨的她,走到屋外吩咐下人明日把门修一修,而后转过身来机械地将歪斜了点的门提上才能关紧。
然而刚把门闭合,敲门声便如不懂事般地响起。
“小姐,伤药。”
阿庸端着布条与一堆药罐出现,叶漓望了望里头哭得死去活来的丫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有伤口等着处理。
像是被抢去似的端走东西,阿庸的双手还僵在空中,回应的只有迎面而来的门雕。
伤口还疼吗?
心里有无数次想问这句话,可他又有何资格呢?是他亲手化蝶为刃将那个眼里对万事万物都惊奇的女子葬送在冰冷的雪地里。
无论是高兴,还是难过,所有发自内心的情绪始终被她眼底的淡漠镌刻着。
原以为在凡间的叶漓,能为接近她想要的生活而感到幸福,可不管是叶漓还是南瑶,都逃不过血脉带来的伤害,她没有错,可她得承担因她而生的错误。
然后,他只能定定地站着,就像现在这样,永远隔着一道门,隔着不能捅破的隔阂……
祠堂里他亲眼看到那穿透心脏的一次,还有单薄的后背上无数道伤疤,他不敢深思细想,因为夜里闭眼都是她痛苦却没有一丝挣扎面庞。
他什么都做不了,又有何资格去磨平长在她心尖上的棱角呢?
“能再次见到你,戊瑀,此生便足矣。”
阿庸扶着门,嘴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他自己都听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腿才有了力气离开。
……
叶漓吃力地将埋在元妈怀里的小环掰开赶去洗把脸,没想到这丫头又把她抱住了许久。
情绪一来不忍心拒绝的她,对把自己的衣裳当泪水的好去处时,此刻是真的感觉不到屋里该有一丝煽情的气氛……
连元妈也看不下去不得不训斥人走,是以,母女才刚理解对方的下一秒,又是‘骂骂咧咧’地分别了。
叶漓看着元妈为自己换药心疼的表情,不免觉得伤口似乎也疼了几分,于是怕对方担心,也为转移注意力,便不知不觉问了起来,“元妈,我有一事不解,想问问您。”
“小姐请讲。”
“为何当年命定元妈之位,您不推辞呢?我想,上任元妈必定有多个人选,至少我认识的元妈,也是善解人意之人,必定不会强人所难。”
见元妈迟疑一瞬,继续不疾不徐地专注手头上的动作,叶漓发觉许是自己的询问过于唐突便要开口,却被打断。
“小姐有所不知,元妈之位,是我心甘情愿。”
猜到这个答案的叶漓,还是不明所以,“为什么呢?一辈子的青春都献给这座宅,更何况,若我没有回到凡间,那您将会一直守护到老,也心甘情愿吗?”
元妈没有在意浑圆的双眼里藏了多少疑问,稳稳放下药罐后,边替她系好衣裳,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上一任的元妈也这般问我,可我给的理由,便是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叶漓抓耳挠腮终是不解,在此之前她想过,忠诚或是被迫毫无疑问都只能成为命定之人的理由,可如今,听到却是这样的答案,
元妈看她聚拢的眉头一时半会是拉不开了,伸手揉了揉这发愁的脑袋,耐心解释着,“自打我记事以来,便对这察言观色伺候他人之事学的像模像样,我愿干这活无关他人,只因做着做着便觉得顺手,而顺手之后又能继续下去。”
“可是,一开始便被命定的命运,难道您愿意接受如此安排吗?”
“孩子,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啊,便会明白,人这一辈子,既来之则安之,已是无所谓缘由了。”
无所谓缘由?
叶漓只觉平日点子多的自己,这一刻突然觉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一团找不到源头缠绕着的丝线,越理越乱。
就差把小环与阿庸也拉过来一起想想对策了,只不过抿嘴时唇上的隆肿……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有些事啊,你再聪明也想不明白,只能去做,然后用心去感受。”
叶漓继续云里雾里,抓起桌上的芋头糕端详起来,骤然觉得她喜爱的不喜爱的如此明确,难道这还能用心去感受?
难道这些东西也需要像练法术一样仙帝所教诲的达到无我状态?
那无我状态……又是什么?
于是在她百般不得其解之下,芋头糕被一口吞进了肚子,含糊道:
“叶漓有时挺羡慕您的,命定之人恰是命定。而我,若能和您一样,就不会如此纠结了。”
元妈眸光温润起来,擦了擦她的嘴角,一脸苦笑。
“元妈,我想或许我会明白的,对吧?”
“我相信小姐,小姐早些休息吧。”
直到元妈离开,灯盏里的烛身燃缩到底丫鬟进来更换之时,叶漓还在托着个下巴叹气,主子一叹气,丫鬟的手就颤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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