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上有王太后、国舅田蚡、太尉窦婴,下有公孙弘、儿宽等文武百官一致反对,认为你桑弘羊出身商贾,乃身份卑鄙之人,没有资格进入朝堂之上。
本宫听说后,便好言好语的劝谏陛下,帮你说了几箩筐的好话,这才有了你桑弘羊的这一身荣华富贵。
怎的,如今你桑弘羊位列三公九卿之尊,掌管大汉大农令,虽然不曾封侯,却也贵不可言,便忘了本宫昔日之恩情?”
桑弘羊趴伏在地,涩声道:“微臣不敢。”
“你不敢?你桑弘羊现在混成了人物,什么事情不敢做?”陈阿娇冷笑一声,突然问一句:“当年,你为何要在卫子夫面前数说我陈阿娇的不是?”
来了来了。
这场面,终于来了。
桑弘羊通体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当初,陈阿娇愤而离开长乐宫、搬出长安城,刘彻暗中观望了一段时间,也不发一道诏书,便直接册封卫子夫为皇后;也就等于说,从法理上来说,眼下的汉帝国,其实有两个皇后。
因为,人家陈阿娇毕竟是刘彻当年明媒正娶进宫、正儿八经册封的皇后,在没有皇帝明诏天下的情况下,她依然还是皇后身份,这一点,谁都不可否认;至于卫子夫,也是正式册封的皇后……
这种事情,说起来就是一团浆糊,谁沾上谁倒霉,这些年来,根本就没人敢提及。
至于说在卫子夫面前数说陈阿娇的不是,满朝文武大臣,至少有七八成的人都干过吧?
可是。
为什么就找我桑弘羊的晦气……
“微臣罪该万死,请贵人赐罪。”桑弘羊十分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
“呵,贵人?好一个贵人!”陈阿娇冷笑一声,“昔日你桑弘羊为了进阶一个小小的郎中,携带五百斤黄金,跪拜在长乐宫外时,可曾想过,时过境迁,有朝一日你会称本宫一声贵人?”
桑弘羊不敢吭声了。
他只是将额头顶在地上,一声不吭,差不多等于是放弃了抵抗。
陈阿娇的目光愈发森冷,幽幽扫视一圈,突然开口:“杜周,你一个廷尉府的侍御史,怎的躲在他人身后探头探脑,你说你丢人不丢人?
来,帮本宫断一桩案。”
人群中,磨磨蹭蹭走出一名面容瘦俏的中年男子,却是廷尉府的杜周,与张汤有得一比,素有‘大汉酷吏’的名号。
“见过娘娘。”杜周上前,躬身施礼。
“免礼,”陈阿娇面无表情的吩咐一句:“桑弘羊位列三公九卿之尊,乃大汉朝廷大农令,却在非休沐之日,宿花眠柳,可有罪?”
“桑弘羊身为朝廷大员,在京师之地、天子脚下,公然经营勾栏皮条生意,可有罪?”
“桑弘羊身负皇恩,不思厚报,终日浑浑噩噩、虚度光阴,废弛政务,可有罪?”
“本宫皇后身份乃陛下亲封,未曾有过明诏废黜,可这桑弘羊见了本宫,口称贵人,可有罪?”
“位列三公九卿,即便是见了皇帝,也不必行跪拜大礼,可是,这桑弘羊见了本宫,行的却是三叩九拜之大礼,可有罪?”
“……”
陈阿娇熟知大汉律例,这一条条、一件件的说出来,早就把桑弘羊吓了一个半死;这有些事情,大家都在做、都在干,好像屁事都没有。
可是。
若是被人拿在桌面上,一件件的摊开了说,放眼天下,这世上哪一个汉帝国的官吏屁股干净如处?
杜周躬身,道:“桑弘羊总计犯了十三条罪,其中,有些是情有可原,若能去廷尉府主动认罪,写过认罪文书后,缴纳七八十斤金子差不多就可以了。”
“不过。”
这位大汉酷吏语气停顿两个呼吸,继续说道:“其中有两条罪,却不是钱粮可以抵顶的,其中,便有一条大不敬之罪。”
“桑弘羊位列三公九卿之尊,见了太后、皇帝都不须跪拜,可是,他见了娘娘,却忙不迭的跪伏在地,以头抢地,此为大不敬之罪……”
杜周的话音刚落,桑弘羊直接就瘫倒在地了。
周围那些镖客、小舞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所谓的‘大不敬之罪’,怎么说呢。
杨川曾经问过张汤,对汉律中的‘大不敬之罪’如何判定,就连张汤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一旦被廷尉府的认定,你这便是大不敬,那可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轻则吃一顿皮肉之苦,被皇帝当面呵斥,罚俸。
重则罢官、夺爵、打入死牢、乱棍打死、砍头剁死、腰斩疼死、五牛分尸扯成几大块、诛灭三族乃至九族……反正就很严重。
“好了,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打扰诸位玩耍了。”陈阿娇举步便走,一点都不带犹豫。
众人呆住了。
就这?
怒气冲天的破门而入,结果,就这般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只有当事人桑弘羊知晓,自己这一次,惹下了一场大麻烦;不说杜周给他‘捏造’的那十三条罪状,单就是让陈阿娇记恨,便是天大的祸事……
“娘娘!”
眼看着陈阿娇便要出门离去,桑弘羊猛的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