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的‘精铁鹿角’和泼洒而来的弩箭,没有铁甲护持的战马和骑兵,差不多等若是冲上去送死……
但是,就是这种临时的应变,却打乱了汉军的节奏。
当两个千人队猛冲而出,只用了七八个呼吸便撞上精铁鹿角时,另外两个千人队也动了。
他们选择了两翼冲锋,让汉军的弩箭不得不转变方向。
与此同时,随着一片乱战中,匈奴中军位置悄然冲出三支人数不详的队伍,同样摆出凿阵冲锋的队形,气势汹汹的向汉军方向冲撞过来。
张安世脸色苍白,与那三千少年射出一波箭雨后,怒吼一声:“前队列阵,立盾!”
“后队换钩镰枪,准备正面迎敌!”
他大致明白,就算汉军有十几排设计精巧、极具威慑的‘精铁鹿角’抵挡匈奴骑兵,可是,在如此不计后果的冲锋下,这一道防线根本就无济于事。
搁在以前,他早就领着骑兵溜之大吉。
可是,老师在此地苦心布置,自然是想要将这两万匈奴人尽数歼灭,自己一旦溃退,可不就坏了老师的大事?
不知怎么回事,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张安世满脑子都是杨川那温和的微笑,好像在说:“相信自己,能行的……”
一场短兵相接的‘白刃战’终于爆发。
三千少年兵,在张安世的指挥下,全部压上去,借助精铁鹿角、架子车举盾和他们手中的木盾,抵挡住一波又一波匈奴人的箭雨和冲锋;躲在后面的兵卒,手持钩镰枪,整齐划一的一顿戳。
戳戳戳!
血雨腥风,也无外乎此也。
每个人的头脸之上、甲衣上、兵刃上,沾满了黏糊糊、热乎乎的鲜血,也不知道是人血还是战马的血,总之,每一个人都很沉默,就在那里硬扛着,就像一台没什么感情的绞肉机,将源源不断冲上来的匈奴人戳死。
可能是一炷香工夫。
也可能是三五个呼吸。
这种战斗,考验的便是人类的坚持和韧性,考验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意志力,一旦开始松懈,便会如被烈火炙烤的积雪,一两个呼吸间,便会烟消云散。
对张安世等少年人来说是如此,对匈奴人,亦如此。
张安世的武艺不错,虽不能与卫青、霍去病那种猛人相提并论,但在同龄人中间,无论是十八般兵器还是力量,都能算得上是佼佼者。
可是,在这种高强度的战斗状态下,他很快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疲惫和无力,伴随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那些匈奴人疯了。
连人带马的猛冲上来,浑然不顾精铁鹿角将战马的肚子瞬间撕开几道可怕的伤口,就连肠子和五脏六腑都会喷出来,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
在前排巨盾的空隙,张安世第一次看清楚,原来,匈奴人长这般模样?
眼窝略深,鼻梁略高,额头略扁平,眼睛大致有两三种,淡蓝色的,浅灰色的,黑色的,几乎每一个人都留着一圈大胡子,沾满了鲜血和汗水,看上去……吗的,看上去也不过如此啊?
一钩镰枪戳过去,还不照样在胸腹上捅出一个血洞。
往回一拽,照样削掉这些狼日哈的半截胳膊或一只手,让他们疼得浑身哆嗦,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负伤野兽般的嘶鸣之声?
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突然消失了。
张安世相信,那三千少年人应该都差不多,因为,就在那么一个瞬间,他明显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骤然弥漫开来,让每一个浸润期间者精神大振,猛的打上几个冷战,原本几近枯竭的血气之力,竟奇迹般的开始恢复过来。
“杀!”
“杀!”
“杀!”
骤然之间,杀声震天,直入云霄。
三千少年儿郎,在极度的疲惫、恐惧和紧张下,突然爆发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狂怒与杀意,让他们手中的巨盾更加牢固、稳定,让他们手中的钩镰枪也更加犀利。
这,便是老师经常说的勇气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张安世恍惚想起,杨川曾经不止一次的教导他,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一场不得不拼命的战斗时,管他对面的敌人是天下第一剑客,还是凶残无比的匈奴人,往死弄就是了!
只不过,这是战争,并非武侠。
个人的感悟,在有时候其实微乎其微,根本就抵挡不住兵败如山倒的洪流,这三千少年郎,就算意志力再坚定上一万倍,也不过是将这种绞肉机的状态多坚持十几个呼吸、或者,几十个、几百个呼吸。
总体来说,这一仗,要败了……
张安世的鼻子突然一酸,想起了老师杨川,想起了父亲张汤,想起来三名小师娘,刘满、织娘、娜仁托娅……对了,还有那个刚刚拜入师门没几天的霍光。
那家伙虎头虎脑的,一脸的人畜无害,跟咱张安世一样,一看就是个老阴π。
可惜,从今往后,再也……
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
就在此时,七八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裂开来,地动山摇,无论是汉军还是匈奴人,只觉得呼吸猛的停滞了那么一瞬间,旋即,便被一股滔天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