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荒唐的案子还有很多。
或者说每一桩血案的背后都是这么荒唐。
刘太守在任这几十年间,早已忘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誓言。
甚至可以解读成为官一任,为祸一方更贴切。
他把旬州城变成了血屠地狱,把里面的百姓当做他圈养的可以随便宰杀的牛羊。
君莫离当时看着这些万民书,肺都要气炸了。
竟想起若是雁归楼遇上这种事会怎样做?
他定会捆着狗官进京,非将那万民书拍到龙案上去不可。
雁归楼对付这种狗官向来简单粗暴,效果却真实有效。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平日里都困在一张看不见的网中。
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自动帮扶或自动攀咬,去搅动一池浑水。
而小楼只是做那个扯动千机的手。
他又想小楼了,那个人不畏强权,不畏黑恶。
活的随心所欲,正是君莫离这十七年想活却活不成的样子。
他虽是皇子身份,做事却处处被人掣肘。
就像这一次,他本想明里抗洪救灾,抗击疫情,暗里调查钦差染疫病之事,和刘太守这几年与朝臣勾结密谋之事。
可是事情刚有些眉目,万民书之事一起。
皇帝一道圣旨,以他与皇子侧妃之死血案有关,需参与审案,将他调回京了。
那红袖本是一名府内舞姫,说太守府杀了二皇子侧妃,也是当时为了虚张声势,将刘太守调离旬州,布下的缓兵之计。
更何况他与那舞姬并未说过话,就连红袖这个名字都是他顺口胡诌的。
从头到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酒醉被人耍了。
那几名小厮提审时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整件事不过就是二皇子殿下被人下了药,耍了一遭,与那杀人案实在也扯不上关系。
这案子就像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在眼前了。
可到了这般境况,三皇子竟说皇兄此番救灾任务实在是凶险又劳累,不如让皇兄休息一番,在各处走走,以示嘉奖。
皇帝一听,也觉这次灾区浮尸千里,所到之处满目疮痍。
二皇子在重灾区待了将近半年时间,难免心中郁结,确实应该四处走走,出去散散心。
于是就觉得这次抗洪救灾,大梁捐赠物资不少,理应畴谢。
就委派了君莫离出使大梁,不声不响地将他调离了案子中心。
君莫离带着人马,一路向大梁驶去。
想想这半年来的所见所闻,想想那百姓用血泪写的万民书。
再想想,如今自己被调离权利中心,真想为百姓做点儿什么,又是有心无力了。
不自觉拳头攥得青筋凸起,心中暗恨:“君莫离,你怎么可以这么弱,你弱得就像是一团烂泥巴,怎么也扶不上墙去,活该你会失去小楼,他那样强大的人,你能为他带来什么。凭什么伴他左右?”
想到那个雨中躺在院里的小玉,当时是自己不想活了。
救醒后,她投入了救灾工作,照顾病人,每日为百姓派发食物,忙的脚不沾地。
那个小玉递上万民书后,跪在君莫离面前,求他给个出路。
说自己不想再被人鱼肉,君莫离将她交给了肖风。
肖风是暗夜中的一个统领,他的基地常年训练大批杀手,若小玉能在那里历练一番,将来自保是没问题的。
也许这场洪水,真正被解救的也只有小玉一人而已。
想起小玉,又想起了在大雨中安眠的云天音,不知道什么样的伤能让人忘记了自己,什么样的痛,能让人在那种环境下才得安眠。
转眼半年过去了,这半年对于农人,只是春种秋收,完成一季庄稼。
对于商人也不过是日进斗金,赚个盆满钵满。
对于花魁,逃不过每日迎来送往轻解罗裳。
对于镖局,不过就是又走了几趟镖,用豁出性命赚的钱回家烫两壶温酒与妻子共话家常。
而这半年对于西齐等同国难,洪水淹了小半个国家,粮食颗粒无收,百姓哀鸿遍野。
尽管朝廷已经拿出大量的钱财草药用于赈灾,但是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百姓依旧死伤过半。
还有一部分流离失所的百姓,偷偷潜入了镇北王所辖的乐安城,在那里长期住下。
本来两国战事刚过,乐安城的百姓还没从镇北王身死,世子爷失踪的打击中缓过来。
见到毁了帝国武坛神话的这帮仇人,是该愤恨的。
可是看到那些西齐百姓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又想起大家本是同根同源,只因帝国分裂时住在了不同的州县,就成了两个国家,成了世仇。
其实两国的战争,归根结底于百姓而言,本就无辜,战争一起,双方百姓都要服兵役。
各种苛捐杂税接踵而来,要说谁比谁更无辜,谁比谁更委屈,这中间的账还真是算也算不清。
怪只怪,这些百姓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而不是那双执棋的手。
乐安城的中心广场上有个巨人石像,雕刻的是一手持书卷,一手持长枪的镇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