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开始,他动也不敢动,睁着眼睛,看着忽明忽暗的天花板。
手机外放的声音终于没有了,一间病房住着四位病人,留着两位看护,齐意算是一个,虽然他并不觉得累,可身体还是疲乏。
但依然觉得躺在这个狭窄的病床上,比在椅子上萎一宿乏多了。
也兴奋多了,兴奋到根本睡不着。
背后的那个人靠过来一点,又靠过来一点,最后整个人都靠在了后背上,侧脸贴着齐意的身体,呼吸的热气连卫衣都打透了。
有一种暧昧般的温暖。
齐意发疯一样贪恋着这种温暖。
但发疯的只是心里,身体并没有,他动都没动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方野睡着了,听呼吸声就知道睡得很香,手臂轻轻的一甩,搭在了齐意的腰间。
齐意止不住的颤了一下,那是他那个晚上唯一动了的一下。
很轻微,不易察觉。
然后,无声的笑了。
清冽的干净的笑容绽放在脸上,胸腔里充溢着温柔,他低头借着走廊里渗进来的灯光看见了方野的手,非常漂亮的一双手。
手指又细又直,骨节分明,只是凉,像一朵难养的花一样,怎么都捂不热。
握上去会怎么样呢?
齐意知道,但齐意不敢,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盯得眼前都出了重影。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果然,躺在床上睡觉比坐在椅子上舒服多了,闹钟都没能把他叫醒。
把他叫醒的是刘滨。
天蒙蒙亮,刘滨大咧咧的拎着早点走进了病房,毫不扭捏的拉开了围帘,愣愣的几秒钟,又猛地拉上了。
刘滨站在围帘外,脸上是被抛弃的痛楚和大梦初醒的恍然。
他在外面徘徊了几分钟,看看时间,脸上立刻浮现了一种赴死的表情。
“意哥,意哥……”刘滨轻轻的拍了拍齐意的肩膀,看到齐意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似乎没睡醒,歪着头看着刘滨,还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
刘滨立刻就来了脾气,心里的竞争欲隐隐的浮现了上来,但什么都没说,而是又拍了拍齐意的肩膀:“意哥,你今天不是去考试吗?”
齐意终于醒了过来。
想从床上坐起来,但没拉动胳膊,侧脸一看,像个傻子一样愣住了,方野躺在他的胳膊上,头窝在他的肩膀,睡的很熟,嘴角边还带着笑呢。
齐意也笑了,大清早的难得心情那么好,他轻轻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从床上慢慢的下来,对于大块头的刘滨像是没看见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冷水拍在脸上,齐意彻底清醒了,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但也只是一点点,心里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喜悦,伴随着惶恐。
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齐意穿好了外套,冲刘滨点点头一转身就走了。
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看了眼熟睡的方野,才放心的离开。
方野那天上午没有针,他可以睡个够,已经十点多了,病房里相当吵闹。
但方野愣是没醒。
装睡觉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更何况他非常特别十分想去厕所,可即便是没睁眼,他也能感觉到,坐在椅子上的刘滨,眼睛不眨的看着他,看得疑惑又出神。
他不想解释,也懒得回答,只能装死。
装到膀胱快要爆炸的前一秒,他实在受不了了,忽然掀开了被子,胡乱的穿上了拖鞋,就跑进了卫生间。
身体舒服了,可外面那座门神却真的不好对付,刘滨其实来过两次,行色匆匆的,帮着方野照顾妈妈,他已经很感激,也根本没来得及问什么。
刘滨已经站在卫生间外面敲了两次门,很怕他死在里面一样的喊着:“方野?方野!”
“滚!没死!”方野没什么好气,他故意的,仿佛他装作暴脾气,刘滨就不会问一样。
刘滨才不在乎,他在方野终于走出来以后,急切的拉住了方野的胳膊,张张嘴还没发出任何声音,方野就先吼了一句:“医药费等我出院就还你!”
刘滨又张开了嘴,却已经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他直愣愣的看着方野,良久,才挤出来一句:“医药费是意哥交的……”
还急切的解释着:“我都说了回家跟我妈要,可意哥他……他已经交了押金……还说,他有钱……”
刘滨的表情挺羞愧的,其实他没什么钱,方野都知道,普通人家的孩子,一个月几百块的零花钱,常常不够花,但也还过得去。
可要说到一次性交几千块的医药费,那可就太难了。
方野站在那里,没动,他记得当他问齐意医药费怎么解决的时候,齐意大言不惭的说,刘滨交的。
方野竟然觉得很安心,他总觉得欠刘滨好过欠着齐意。
“真是他交的?”方野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刘滨不像在说假话,信誓旦旦的:“真的,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
方野竟然没注意到这个誓言发的多么恶毒,他只是傻子一样往回走,坐在了床上,直勾勾的,脑子里乱了套。
刘滨也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