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秦王点名要见的人,所以韩非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进了王宫。
沐浴更衣之后,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秦王的御书房。
韩非神情不卑不亢,脚步不疾不徐,虽然是以弱国之臣觐见强国之君,却丝毫不见慌乱与忐忑,一副沉稳自信的模样。
当然了,他越是这样,秦王就越高兴。因为这说明他没有找错人,眼前这位书生模样的韩国公子,或许真的是能够助他成就大业之人。
至于对方是韩王的儿子……说实话,秦王真没觉得这是什么阻碍。
排行老九罢了,继承王位也轮不到。再说了,楚王的两位公子不照样在秦国身居高位,兢兢业业地为秦国办事吗?他并不觉得出身于韩非来说会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
先秦时期,因为尚未出现过大一统帝国,王权对其他各个阶层的畸形规训尚未完全形成。
像后世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得死”之类的习俗也没有养成。虽然的确有愚忠之人,但更加流行的风气还是双向选择。
即: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君王真要是荒淫无道,国人逐君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而从韩国上下对韩非的态度来说,他显然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忠诚于那个生养他的国家了。
既然如此,何不加入秦国,辅佐秦王,成就自身的不世功业呢?
秦王对韩非可以说是神交已久、一见如故,见面之后迫不及待地就开始倾诉自己的理想,想要与韩非携手创建一个法制的天下。
有一说一,韩非的确是被秦王描摹的那个宏伟理想震撼并吸引了,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张理想蓝图的话,他定能超越过去所有法家先贤,并且将法家之道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是!
凡事最怕的就是这两个字。
韩非并不单纯只是一名法家学派的学子,他还有着远超这个时代平均水准的家国情怀。
实现学术理想是他的追求,但拯救自己的国家也是他的人生目标。如今二者不可得兼,韩非的选择是抛弃自身的学术求追去拯救自己的国家。
这个选择看似有些愚蠢,因为最终事实证明,他并不能够真正拯救自己的国家。
反而因为他屡屡表现出“身在秦营心在韩”的姿态,最终耗尽了秦王的耐心,被政敌抓住几乎打入牢狱。几乎可以说死得毫无价值。
不过这一次,事情有所变化。
秦王与韩非单独交谈了一番之后,在越发欣赏韩非才华的同时,也隐约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抗拒之意,于是便将杜青给叫了出来。
当杜青的身影闯入眼帘的时候,韩非的表情十分复杂。
震惊、疑惑、好奇、期待……五味杂陈,他的眼睛都快变成扇形图了。
“见过大王,韩兄,好久不见啊。”
杜青倒是洒脱大方,分别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杜兄,你怎么在这?”
韩非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在马车上见面的时候,不是还提醒我在秦国要小心这个小心那个,一副要帮助我的样子。怎么几天没见,你都混到秦王身边去了?’
要知道,现在大殿之中除了角落里伺候的几名内侍,就只有他们三人。
由此可见杜青如今在秦王这里的地位——那绝对是心腹。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韩非肯定要抓着杜青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韩非表情踌躇,杜青哈哈一笑:“韩兄,之前我们曾一起为了从姬无夜手中拯救韩国而奋斗。那段日子如今想来依旧历历在目、令人怀念不已。现在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秦国也有一位姬无夜式的人物,不过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比姬无夜更强。怎么样,有信心吗?”
韩非也不傻,听到杜青这么说,他立刻意识到:这番话看似是在劝他一起对付秦国相邦吕不韦,实则是在告诉他,杜青依旧是那个与他联手对付姬无夜时的友人。
不管这番话是真是假,反正韩非是愿意相信的。
于是,他也露出怀念以及胸有成竹的笑容:“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可是很有经验的。”
听他这么说,秦王冷峻的面庞也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愿意帮忙对付吕不韦,自然代表着愿意投身己方阵营。
成功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收入麾下的秦王龙颜大悦,立刻挥手在宫中设宴,为韩非接风洗尘。
席间,在杜青的有意引导下可谓是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秦王继续辛勤地批改奏章去了,杜青则领着韩非去安顿。
离开秦王宫之后,韩非放下马车门帘,终于按捺不住,问出心头憋了许久的疑惑。
“杜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兄是指什么?”
“你怎么变成秦王的心腹了?”
“因为我去宫中毛遂自荐了一番。”杜青笑意莫名。
“就这么简单?”韩非难以置信。
“不然呢?”
杜青摊了摊手,“我之前在殿上提到姬无夜可不是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