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梧桐树下。
龙虎天师张静清被爱徒张之维的话搞得快要在脚下抠出个三室一厅，连忙出声喝止，严禁他继续胡说八道。
但左若童却并不这么想，他开口道：“能通过这么短时间的观察，就看出逆生的门道，您这位高徒还真是个大宝贝。”
他微微一笑，调侃道：“您要是这么看不上他的话……不如让给我？”
“……左老弟，说笑了。”
张天师摇头叹气，对跪在地上的张之维摆摆手，“起来吧！”
“这就是了，这位师侄赢了，您还要教训他，显得我们输不起似的。不过我那蠢徒的确有些疑惑想要请教。”
左若童朝着身后一招手，“瑾儿？”
另一棵树后，陆谨露出半张脸，眉头紧锁，犹犹豫豫，似乎有些难为情。
杜青看得有趣，一把将他拽了出来，提溜到张之维面前：“小瑾儿，有什么想问的就开口，别扭扭捏捏的。”
陆谨挠了挠头，盯着张之维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得张之维也有些尴尬，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张师兄，你赢我不难，但为什么是那种手法？”
出声之后，他的犹豫少了很多，话也变得流畅起来：“是陆谨的做派有些骄狂，让师兄不快了么？”
啧！
听到他这么问，杜青只是在心里暗赞陆谨的修养，遇到这种被当众打脸的事，第一时间竟然是反思自己有哪里不对，实在是难能可贵。
而张静清看向张之维的眼神就越发不善了。
他感觉如果什么时候张之维能拥有陆谨这样思维，他做梦都会笑醒。可惜啊可惜，这个孽徒从来都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不，他眼里压根就没有别人！
别人也配在他面前提骄狂？论骄狂，谁能及得上他啊！、
见张之维有些迟疑，张静清语气恶狠狠道：“说！打人的时候挺痛快，现在墨迹上了？！”
“得，您不怕得罪人我就直说了。”
张之维两手一摊，解释道，“陆少爷，你我初次见面，我怎么会对你不满？我这么做纯粹是针对逆生三重。”
这话一出，左若童也不禁将目光投向了他。
既然开了口，张之维也不藏着掖着，继续着之前没说完的话道：“通过观察，我发现逆生三重跟金光咒很像，它们并不是专门练习某一种技巧的法门，而是为了构建出一种状态。这种状态，不是为了放火、不是为了修复皮外伤，也不是为了什么护体金光……它们的根本目的是通过进入这种状态来提升自己的性命修为。至于其他的，什么金光、什么修复，不过是在这个过程中搭配些仪轨咒语的副产物而已。
“只不过，逆生搭建的那个状态，比起金光咒要复杂得多，所以它的作用也更加丰富些。但复杂的东西注定没有简单的皮实。为了印证这个想法，我就想试试，能不能通过最直接的手法来破坏掉你用来维持逆生的那种状态。”
陆谨听得目瞪口呆，左若童也沉默不语。
“……所以我选择摇晃你的上丹田。熟悉金光咒的我很清楚，搭建这种状态必须专注、静心，上丹田不稳，大概率是无法继续维持的。至于为什么不开金光咒……那可不是在小瞧你，而是针对丹田出手，我必须小心翼翼，实在没有余力开金光啊。”
陆谨听得汗流浃背，他实在没想过，自己修行的逆生之法竟然还有这种漏洞？会因为上丹田不稳而维持不住逆生状态？
就在他怔怔出神的时候，左若童的训导接踵而至：“听懂了吗？从那时到现在，你就只在意那一巴掌，可曾想过它背后的门道？张嘴闭嘴切磋领教，你领教到了什么？只在乎胜负！我是让你去打架的么？”
训完了陆谨，他冲着张之维竖起大拇指：“小道友，高！都让你说中了。不过你能办到这些，是因为你本来就能轻松胜了我这蠢徒。”
听得出来，他虽然对陆谨很严厉，但也在旁敲侧击地给徒弟解释：不是你练得有问题，而是彼此实力相差太多。在鸿沟般的差距面前，很多本来不算破绽的东西，在对方眼里也成了破绽。
比如，张之维说金光咒比逆生三重皮实，这或许没错。但如果让左若童以相似的手法去对付一名天师府的小辈，也未必就不能达成“一巴掌将对方晃出金光状态”的成就。
说白了就是，实力强的人，他怎么都能赢你，而且怎么赢都有道理。
杜青也安慰道：“对呀小陆谨，说白了还是你境界不够。什么时候能做到师叔这样……”
他随意晃了晃脑袋，在陆谨惊悚的目光中，直接把脑袋给摇散了！
对，散了，就是字面意思，脑袋变成一缕缕云霞似的炁息，有形无质，但却并不妨碍他发声：“……别人不就没办法晃动你的上丹田了么？”
不止陆谨，除了左若童之外，张静清和张之维的面色也变了一瞬。
头乃是六阳魁首，三一门再怎么断肢重生，也没听说过脖子断了或者脑袋碎了还能修复的。
这一幕实在是冲击力有点大。
就在他们沉默不语，思考杜青这一手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陆谨重新变得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