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卫国公府此前便已早呈颓势,府中诸事皆不比往昔,又没了主母在旁精心打点那日常的人情往来。
学子们前来吊唁离去后,灵堂便又迅速恢复了先前那冷清孤寂之态。
南宫珣便让沈云廷回府歇息去了。
沈云廷拗不过他,只得应了下来,又赶忙说明日定会再来帮忙。
近些日子,有一些颇为奇怪的言论开始在学子当中悄悄流传开来。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这传言就好似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引得众人纷纷议论不止。
今日,正是卫国公府为南宫逸出殡的日子。
雨雪夹杂着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天色昏暗,因卫国公府的祖坟离城内有一定距离,为确保按时下葬,此刻天还未亮。
那路上原本堆积的雨雪,在出殡队伍众人的踩踏行走之下,变得比前几日更加泥泞不堪。
街道两旁的百姓,无不自发地设下路祭,摆上祭品,燃起香烛,以表对这位卫国公的敬重与缅怀之情。
只是那卫国公府如今人丁凋零,稀稀拉拉地也就凑出了二十几人,默默地跟随着南宫逸的棺椁,一步一步地送他最后一程。
渐渐地,队伍中多出了太学生们,还有以前受过卫国公府照拂的将士遗孀遗孤们,没多时队伍竟浩浩荡荡起来。
众人悲悲戚戚,呜呜咽咽,往郊外山上走去。
“小姐,小姐...”
抹云一路小跑着,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追上了走在队伍最前面、跟在南宫珣身后的陆子衿。
“小姐。”抹云眼眶红肿,还未开口说话,那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南宫珣。
而后伸手将陆子衿拉到了路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小声说道:“小姐,老爷被抓走了。
刚刚刑部官差带着圣旨过来,竟说老爷贪了南家军的军饷,可老爷哪会干那等贪钱的腌臜事啊?”
陆子衿抬眸,朝着南宫珣所在方向望了一眼,蛾眉微蹙,略作思忖后,伸手轻轻按住抹云的手,
缓声道:“莫慌,刑部尚需按律审理,未曾做过之事,又怎可强加以罪行,断无此理。
你且先回府中,告知母亲,让她稳住心神,待我送葬归来,再行处置此事。”
“小姐,小姐……”
抹云急得直跺脚,她本想告知小姐,夫人刚刚与那侍卫起了冲突,一时怒气攻心,已晕了过去。
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咽下。
她紧咬着下唇,手中帕子都快被拽破了,满心无奈,却也只好依着小姐所言,匆匆折返回去。
待陆子衿回到尚书府时,已然是未时。
日头渐西,光影斑驳地洒在庭院之中。
“你还晓得回来呀?”
尚书夫人瞧见女儿归来,忍不住埋怨道。
虽说知晓送葬乃庄重之事,不可有丝毫轻慢。
可今日老爷突遭横祸被抓走,她当时除了哭喊着与那些官差理论,竟是毫无他法,背后亦无一人能上前帮衬一二。
此刻回想起来,她这才头一回深切感受到,这府里缺一个儿子。
陆子衿将淘过温水的巾帕拧开,动作轻柔地为母亲擦拭着脸庞。
“母亲莫急,我稍后便去牢中探望父亲。
您且先歇着,保重身子才是紧要。”
“你父亲都被抓走了,你却还这般泰然自若,你究竟有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啊?
你这还未嫁过去呢,便对卫国公府的事如此上心,可对你父亲,竟是一点都不着急,这像什么话呀?
啊?”
尚书夫人说着,眼眶里刚被擦去的泪痕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不行,你得招婿,必须给我招婿。
那南宫珣若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便就此作罢。”
尚书夫人气得双目圆瞪,伸手一把抓住陆子衿正要给她擦脸的手,语气坚决,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我与他皆是家中独生,本就不分嫁娶之说。”
“不行,说什么都得招婿,往后你所生的孩子须得姓陆。”
尚书夫人此时似是有些失去了往日的理智,神情中透着一股无助的疯魔劲儿。
陆子衿微微一怔,后世时,母亲本也是公职人员,可为了她的学业,辞去工作。
那时,母亲将自己的学习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从晨起卯时(早上七点)直至亥时(晚上十点)入眠,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日程表。
面上的表情也总是那般严厉淡定,早早地便为自己的人生做好了周密且科学的规划。
陆子衿回过神来,抬手将母亲额前散落的碎发轻轻拢至耳后,温声道:“母亲,那我生的第二个儿子姓陆,如此可好?”
尚书夫人听闻此言,不禁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迟疑道:“那南宫珣他能同意?”
“女儿自会与他去说,想来应是无妨的。”
陆子衿心中想着,后世大家皆是独生子女。
若女方家执意要传承姓氏,往往便会约定生二胎随女方姓,她觉着南宫珣应当不会对此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