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媞好容易撑到散了席,众人四散。
玉翘伺候着宝宁公主,早早走了,云媞找不到她,只能自行离去。
那酒灌入口中,当时只觉口中辛辣。可一拉开门,见了外面凉风,云媞一阵头晕眼花。好悬没能站稳。
她双脚一阵阵地发软,面条一样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头上悬着的圆月,与黑黝黝的地面,交错旋转着兜头逼近过来。
身后似乎隐隐有人声。
是璎珞吗?
璎珞张扬的笑声顺着风,吹到云媞耳畔,忽近忽远。十分渗人。
云媞死命咬住舌尖。
口中一股子腥甜弥散开来。
她强撑着意识,一步步挪回自己的小屋,费了好半天力气,才抖着手指,锁上了门。
璎珞的笑声,好像还不近不远地跟在身后。
刺得云媞一阵头痛。
她心跳得厉害,拼命地推着简陋的妆台,把所有窗户都堵得死死的。
终于支撑不住,合衣倒在了床榻上。
手中的发簪再也攥不住。
“叮”地一声。
滑落在地上。
云媞合上眼睛,陷入梦境。
朦胧中,云媞觉得自己看到了娘。
“娘!你别走,别扔下媞媞一个人!”云媞踉跄地追着,竟真地跑到了沈氏面前。
沈氏目光慈和。
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她伸出微冷的手,把云媞的脸蛋捧在手心。
“娘……”
云媞什么都顾不上,只想抓住娘的衣角,“娘,媞媞好累,好害怕,媞媞想你……”
娘活着的时候,一直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能过上自由快活的日子,能有机会,走得比她这个当娘的更远,看外面更宽广的世界。
不想女儿被王妃、太子妃、皇后的身份束缚一生。
云媞有把握为自己正名,报仇,然后远走高飞,过同现在截然不同的日子,她一个人都能做得到。她对自己有信心。
可她失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
云媞满脸是泪。
在梦里,她可以放肆地哭,不用撑着一副始终坚强的模样。
沈氏目光满是慈爱和心痛。
她启唇:“错了。”
“娘,什么?”云媞懵懵懂懂。
“错了,”沈氏微凉的指尖,轻点云媞眉心,“全错了。”
瞬间,像一桶冰水直灌在头顶,冷彻心扉。
云媞猛地睁开眼睛,坐起。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和寂静。
云媞按着胸口,只听得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快得怕人。
她还活着,身上的酒意也醒了大半。
真的,就只是酒?不是毒,不是旁的?
也没人来杀她?
云媞撑起起身,推开抵住窗户的妆台,将雕花窗推开一指宽的小缝。
外面的天空已然是淡青色。
已是凌晨,寅时。
整个公主府都在沉睡,死一般寂静。
云媞侧耳细听半晌,空气中连一丝人声都无。花木在一点点亮起的晨光中,慢慢显出颜色。看在眼中,格外的静谧。可是……
不对!
纵然昨夜欢饮的下人都在睡觉,可府中侍卫是编成队,整日整夜巡逻。他们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侍卫们人呢?
云媞只觉口中一阵发苦,干涩得发痛。
她还活着,傅轻筹没叫人来杀她,说明……
他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事要做!
会是什么?
云媞吮着舌尖上的伤口。半夜过去,那处伤口本已结痂,又被云媞弄破,疼痛迫使她快速地冷静下来。
傅轻筹要做驸马,宝宁公主的一颗心已尽被他握在手里。
阻力是……
皇上和皇后。
他必是有什么法子,迫使皇上皇后答应。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能逼迫一国之君……
后脑一阵针刺一样的剧痛,口中腥甜的气息瞬间暴涨,云媞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觉艰难。
傅轻筹……会像对待她一样,对待宝宁公主。
毁了她。
再摆出情深如许的嘴脸,高高在上地设施给她所谓的爱。
把她娶回侯府。
窗户缝里,吹进一阵凉风,云媞浑身颤抖,眼前却水洗过一般清明。
宝宁公主,和她不一样。
公主出事,整个公主府都算渎职,全部都要受牵连,连她怕是都不能幸免。
不行!
没有任何一个人,合该用血肉做傅轻筹往上爬的踏脚石。
她不会允许,绝对不行!
云媞一下子推开门。
门外,初秋凌晨的冷意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战。不能坐以待毙。
傅轻筹还在等着她,
送他去死!
云媞提起裙子,向宝宁公主的寝殿奔去。
一路上,都安静得渗人。
靠近公主寝殿,云媞才瞧见几个下人,在地上睡得七扭八歪。
公主寝殿中。
当值的玉翘,正靠坐在春凳上打盹。
云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