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违抗家规,我命你闭门思过,你却自作主张前往长公主府,这也就罢了,你还与魏家小姐发生冲突,导致她落入水中,更让你体弱的妹妹受累。还好府医检查说无碍,否则若真是因为你让她旧病复发,我定不会……”
未待冯氏说完,慕渔冷笑着打断:“娘打算如何惩罚女儿?杖责?还是逐出侯门?她固然是您的女儿,难道我就不是?若真要计较,她不过是领养,而我,才是流淌着相同血脉的亲骨肉。不错,你们共度了十四载春秋,这一点我无法企及,也无意比较。”
慕渔的神情漠然,眼底一片冰冷,不含丝毫情感,“至于妹妹落水是否与我有关,我想,妹妹心里最是明镜似的。”
“姐姐何出此言?”
慕嘉和未曾料到慕渔非但不受罚,还振振有词,一时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是姐姐与魏家小姐争执,与妹妹何干?魏家小姐诋毁姐姐之时,我还帮姐姐说了话,姐姐怎能如此混淆是非……”
“魏家小姐身份尊贵,祖上是太傅兼户部尚书,姑母更是圣上宠眷的皇贵妃,向来行事无所畏惧。姐姐本就不应招惹她,万一因此影响到父亲与兄长的仕途,该如何是好?”
慕嘉和的言辞深深触动了慕峰与慕庭言内心的隐忧。
对他们而言,唯有仕途一帆风顺,侯府的荣耀方能延续。
他们步步谨慎,如临深渊,却没料到,小姐间的争执会成为难以预料的隐患。
慕峰刚要发作,却被慕渔坚定的话语打断:“妹妹,言辞需谨慎!”
“父亲与大哥为官清廉,人格高洁,仕途自是坦荡无阻,岂是魏家所能左右?此话若被皇上得知,恐会对侯府与魏家的忠诚有所猜疑……”
慕嘉和被这一番言辞堵得哑口无言,这才惊觉,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小看了慕渔。
昔日的温顺,或许只是她深藏不露的伪装。
然而,在这座侯府之中,无人愿意为慕渔发声,哪怕她辩才无碍,又怎样?
一旦慕嘉和示弱哭泣,所有责难最终还是尽数落于慕渔肩上。
慕嘉和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滑落在精致的绣花衣襟上,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无法言喻的委屈,“父亲,大哥,嘉嘉真的没有……”
话语未尽,便已泣不成声,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周围人见了都不禁心生怜惜。
慕渔的话语如同锋利的箭矢,穿透表面的平静,直击慕峰内心的隐痛。
他的面色沉了沉,眼中的光亮似乎因这份揭露而暗淡了几分。
那些自诩的清廉与公正,在权力与利益交织的官场中,往往只是一层薄薄的伪装,私底下的交易与算计,让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尘埃。
慕峰深知,为了家族荣耀,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个人的洁净,但这种无奈与苦涩,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想到这里,他声音冰冷,却也不乏几分无奈,“阿渔,此地不宜多言,莫要在此无理取闹。”
但念及慕渔对侯府的忠诚与考量,慕峰的语气稍缓,目光中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情绪,“阿爹明白你为侯府的前程思虑,只是你刚回京不久,这京城的水深火热、盘根错节,你还未彻底领略。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勿再与家中姐妹起冲突,多听取嘉嘉的意见。”
至于宫墙内的那些尔虞我诈,孙氏哪能体会?
在她眼中,最为疼爱的孙女受了委屈,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老人一掌拍在桌面上,脸色阴郁,“让妹妹受此委屈,非但没有半点悔改之意,还胡言乱语,曲解嘉嘉的用心……阿渔,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即使有误会,你也应当宽容以待,护她周全。”
话音未落,孙氏的目光犀利地转向了一旁的冯氏,那严厉的口吻仿佛要将一切不满倾泻而出,“冯氏,这就是你教导的女儿?”
冯氏内心五味杂陈,痛苦与愤怒交织。
她清楚,嘉嘉虽非亲生,却聪慧可人,知书识礼,与京城的千金小姐们相处融洽。
反观慕渔,尽管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多年在外,归来时却如此粗鄙无礼,与姐妹间屡生摩擦,这让冯氏深感失望与悲哀。
在她心中,慕渔成了那个处处不尽人意的存在,相比之下,她甚至更愿意嘉嘉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这般不懂规矩,真是让人头疼!”
冯氏的声音严厉,几近呵斥,“嬷嬷平日里的教导都白费了么?眼里无尊长,不顾手足之情,去祠堂好好反省,何时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何时再出。”
慕渔闻此,没有辩解,只是漠然地转身欲离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慕庭言突然起身,拦在了她的去路上,他试图以公平公正的形象介入,“阿渔,既然你让嘉嘉不慎落水,便应向她致歉,方显大度。”
慕渔静静地望着慕庭言,那双眸子里透着冷漠,平静无波却又似乎蕴含着深邃的情感,让慕庭言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莫名的内疚,仿佛自己在这一刻成为了过错方。
但她坚决地摇了摇头,“我问心无愧,未曾对不起任何人。”
慕渔绕过慕庭言,步履坚定地走出正厅,她的背影在烛光与月色的交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