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回到了里间。
却说等将薛姨妈请到里间,将袭人方才那番话说了,薛姨妈登时皱紧了眉头,盖因如此一来,可就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宝钗见了,却以为母亲也听出了里面的算计,于是叹道:“太太未必能想到这些,多半又是三妹妹的主意。”
“三姑娘的主意?什么主意?”
薛姨妈听的一脸茫然。
宝钗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于是将贾家有意无意,想要借回门省亲促使自己和宝玉共处一室,最好生米煮成熟饭的算计说了。
薛姨妈这才恍然。
若放在前几日,她或许会想着顺水推舟,就此化解小两口之间的隔阂——偏偏初四宝玉才闹了那一出,便以薛姨妈的胸襟之宽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释怀。
于是犹豫着问:“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肯定不能让哥哥胡来!”
宝钗先给出了大前提,然后又道:“但我眼下还不想……最好想别的办法破局。”
“那我让人叫你哥哥来,咱们好生叮嘱他几句,让他不要冲动行事。”
宝钗却摇头:“哥哥未必肯听,即便肯听,宝玉那边儿也未必肯信。”
说到这里,正待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却忽见母亲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旋即便提议道:“那要不这样,咱们把你焦大哥请来,旁人拦不住文龙和宝玉,他总能约束的住!”
这个主意,却是比宝钗自己想的还要简单方便。
只是……
“这会不会太过麻烦焦大哥了?”
“不妨事!”
薛姨妈信心十足的摆手道:“我与他——母亲是什么交情?”
见宝钗没在开口,当下便将薛蟠喊了来,开门见山的道:“这新姑爷头回上门,你又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话,我打算请你焦大哥来主持,你看如何?”
薛蟠听了顿时面露难色。
一来他早盘算好了,等晚上必要让宝玉尝尝自己的厉害;二来么……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
薛蟠讪讪道:“焦大哥这不是刚升了官儿么,我原想着去登门道贺来着,谁知一不小心就给耽搁了,如今又去托请人家,是不是……”
“你啊你!”
一听是这个缘故,薛姨妈先是摇头,继而又道:“那正好提了礼物登门,再顺带邀请他晚上来做客——你放心,你焦大哥又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怎么会同你计较这些?”
“这……”
薛蟠没词儿了,他总不好明说自己攒足了劲儿,准备晚上给宝玉开开窍吧?
最后索性耍赖道:“我哪里笨嘴拙舌了?不就是个宝玉么?我又不是没同他吃过酒!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不去!”
若没别的缘故,他这一撂挑子或许有效。
但这会请焦顺来,就是为了预防他暴起伤人,自然不可能因为他小小的情绪就放弃。
于是薛姨妈便跟宝钗商量着,准备自己亲自过去走一遭。
宝钗听了,担心留下来宝玉和袭人还要纠缠,于是忙也道:“那我索性跟妈妈一起去,正好探望一下湘云。”
然后又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哥哥也一起去,往后咱们家仰赖焦大哥的地方多着呢,怎么能因为一些小事就生分了?”
薛蟠无奈,只得备齐了礼物,陪着母亲妹妹转奔后街焦府。
薛家是近邻常客,自然立刻便被请进了焦家,又不多时,徐氏便带着焦顺一起迎了出来。
眼见焦顺身上竟裹着件绯袍,行走间愈显官威,薛姨妈不由目眩彩光,下意识往前迎了半步,问:“这是新做好的官袍?果然威风的紧!”
说着,还下意识帮焦顺理了理衣襟。
好在她平素里就喜欢和小辈儿们亲近,所以众人也只当是母爱泛滥,哪里想得到她这是真情流露?
而薛宝钗扫见那身四品绯袍官衣,神情也不自觉有些异样,虽是生于钟鼎之家,往来多有达官显贵,但在她认知范围当中,真正靠自身能力坐到当朝四品的,却也只有寥寥数人。
而那些人走到这一步时,也大多已经年近四旬,似这等年轻得志的,更是唯有焦顺一人。
何况焦某人这还不是一般的四品官,而是潜邸从龙之臣,以现如今的形势,拿出去换个六部侍郎,只怕都有大把的人抢着交易。
回过头再看看宝玉,不求上进就罢了,一忽儿闹着要做和尚,一忽儿又自称是什么段小楼,真是荒唐又滑稽,两者对比岂止高下立判,分明就是云泥之别!
这时就听焦顺笑道:“让婶婶见笑了,因为国家立储,今儿难得放假一天,又恰好新官服做好了,我就想着跟湘云拍张照片留念,刚换上衣服,可巧你们就来了。”
听到拍照留念,薛姨妈不由想起先前焦顺还准备,给宝钗宝玉拍个结婚照呢,谁承想……
她强忍着没有长吁短叹,道:“那我们岂不是冒昧打搅了?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恭贺你高升,顺带请你晚上去我们府上吃酒——宝玉也在。”
说着,就准备让薛蟠奉上礼物,告辞离开。
“来都来了,什么打搅不打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