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府,一面又忍不住偷眼看向焦顺。
近来听说焦顺失宠的消息,他心下是又悲又喜,喜的事一旦少了焦顺在背后撑腰,芎哥儿便也不足为虑了,且继母尤氏那边儿,自己也未尝没有机会分一杯羹——自打有了儿子傍身后,尤氏是越活越滋润,原只七八分颜色,如今竟有十成风韵,也无怪贾蓉心存不轨。
但少了焦顺这个靠山,宁国府再想闷声大发财只怕就难了。
尤其自己刚下了‘重注’在他身上,如今这还没见成效呢,就先要赔个血本无归,却让人怎生高兴的起来?
所以等把吊唁的一套流程走完了,贾蓉便破急不及待的挤到了焦顺身边,努力挤出笑脸招呼道:“小侄见过叔叔,不知叔叔近来可还安好?”
焦顺早瞧出了他的心思,当下压低嗓音澹笑道:“托你的福,能吃能睡,至于吃的怎么样睡的如何,你也不用不着问我,回去问你媳妇便知究竟。”
贾蓉听他调侃自己,不觉面露尴尬。
其实要在以往,他大可来个唾面自干,反正他就是这等没皮没脸的主儿。
但问题是眼下的焦顺,似乎已经不是从前的焦顺了,再让他唾面自干,就总觉得有些亏本。
“叔叔说笑了、说笑了。”
最后他只能讪讪的回了句,然后在心底诅咒焦顺就此一蹶不振,到时候他不仅仅是尤氏,便尤二姐和尤三姐,也未必不能惦记惦记。
这么一想,他越发觉得焦顺还是彻底失势的好。
话分两头。
男人们聚在灵堂里说话,女人在偏厅里也是三五成群凑交头接耳。
却说薛宝钗原本想着,等舅舅发完了丧,再让母亲修养两日,再托她去焦家打探消息的。
但如今眼见焦顺就在前厅,却有些按捺不住,遂明里暗里怂恿探春去问个清楚明白。
探春却推说对焦顺有着绝对的信心,即便不问,也知道外面那些传言必不可信——实则却是早与焦顺联络好了,等九月初五送迎春去庙里的时候,再躺下来刨根问底不迟。
在探春这里碰了软钉子,薛宝钗又担心表现的太过关注,会引来别人的误会,只得暂且将这事儿按下不表。
便在此时,就见看到贾宝玉两眼发直,口中念念有词的走了进来,看到几个长辈在屋里也不知行礼。
薛宝钗见状,只当他又是被什么佛法禅理迷了心窍,有心上前劝解开导几句,偏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按理说两人合该回避才对。
于是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见儿子当着众人如此表现,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沉声呵斥道:“你这孩子,便心里再怎么为你舅舅伤心,也……”
不想还没等找补好,刚坐下的贾宝玉突然又跳将起来,先是拉住离自己最近的探春,小狗似的在她身上闻了闻,然后摇着头撒开探春,又走向了宝钗。
“你、你做什么?”
薛宝钗有些窘迫的往后退了两步,却见贾宝玉两手在身前扇动了几下,然后再次摇头喃喃道:“也不是宝姐姐,那这股味道……”
“你这孩子又发什么癔症?!”
王夫人这回是彻底恼了,也顾不得再替儿子遮掩,起身怒斥道:“当着你舅母和妹妹的面,你怎么就敢……”
“我知道了!”
然而又不等她说完,贾宝玉便激动的嗷唠一嗓子,吓的众人都是一惊,却只见他钻进了拳头激动道:“是林妹妹的味道,虽然有些变化,但应该就是林妹妹的味道没错!林妹妹、林妹妹!”
他说着,便大喊大叫着冲了出去。
众人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探春抢先道:“快把二哥哥拦下,千万别让他惊扰了灵堂那边儿!”
众人如梦方醒,忙也随后追了出去。
到了外面,就见贾宝玉正疯也似的往前院跑,王夫人也顾不得体统,一面追一面喊,好容易才让人在二门夹道里截住了贾宝玉。
等众人气喘吁吁的追到近前,他满嘴仍是‘林妹妹、林妹妹’的喊着。
王夫人看看旁边薛姨妈和宝钗的表情,一咬牙上前噼手就是个耳光,骂道:“孽障!你莫名其妙发生么疯,这里哪有什么林妹妹?!”
宝玉捂着脸颊愣怔了一会儿,才弱弱道:“我、我方才的确是闻到了林妹妹的味道,虽然、虽然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应该就是林妹妹的味道!”
见他还是满嘴的‘林妹妹’,王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要往他脸上招呼,却被王子腾之妻给拦了下来。
王子腾之妻哄孩子似的对宝玉道:“宝玉,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听说林姑娘已经回了苏州老家,她身上的气味儿又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府上?”
“这……”
经这一提醒,贾宝玉也总算是冷静了些,但旋即他又提出了异议:“可都这么久了,苏州那边儿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或许林妹妹压根儿就没走,又或是、又或是她的、她的……”
他说到后来牙齿打颤,眼泪夺眶而出,口中却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语。
但众人大都已经猜到,他应该是想说:又或许来的是林黛玉的魂魄。
“你这孩子,怎么净想